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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有海外三岛,一曰瀛洲,一曰方丈,一曰蓬莱。

那蓬莱岛上,白云洞外,有三个老儿围棋:观局者是寿星,对局者是福星、禄星。其时正到紧要关头,福星却执子不落,直叹道:“劫数,劫数。”

禄星笑而不语,却早恼了那观棋的寿星。

寿星道:“这老儿!你这一子已执了三月有余,你不嫌手酸,俺还嫌眼酸哩。”

其实有些困顿。福星道:“谁又逼你看了?是你偏要盯着俺的棋子,你就不怕盯出个斗鸡眼来?”

让我瞧瞧,似乎本来就是。

“别说嘴,我看你也是苟且残喘。既知是‘劫数’,何不投子认输?岂不知‘举棋不定,必有后患’么?”寿星说。

福星自是不以为然的,哼一声,笑道:“老儿乃是福星,哪来的后患?”

不错,老子是福星,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正说着,自云层之上露出一双多毛的赤脚来,一个仙人飘然而下,正是赤脚大仙到了。

寿星起身作揖道:“大仙,你平常只在人间行走,怎么今日有空到我处来了?”

大仙笑道:“我在云中听人下棋,听得一个人说‘下棋不语真君子’,就来凑凑热闹。”

寿星大笑,福星尤喜道:“造化,造化!大仙,你才是福星,天大的福星!”

随手拂乱了棋盘。

禄星大恼:“我看是灾星,跟那猴子是个一样的德性!”

禄星挥挥拳头。

大仙问道:“如何是灾星?”

禄星遂手指福星说:“我与这老儿以十年赌胜,可惜每逢胜利在望便有人来打扰,这臭棋篓子便又绝处逢生。这一次是你,前一个就是那猴子。”

大仙乃掐指一算,才抚须道:“如此,禄星是赢不了的。”

禄星惊道:“何也?”

大仙反问道:“须知棋者气也,禄星岂能与福星赌气?”

四个相对大笑。寿星乃手指福星说:“我道你这老儿在耽搁什么,原来是在等人。”

福星道:“非是等人,乃是等风来。”

禄星道:“等甚风来?”

福星道:“风者亦气也。”

四人落座,自有童子奉茶不提。遂饮香茗,续别情,寿星问起来意,大仙赧颜道:“也是为求药而来。”

“求甚药来?”

“也是求医树之药。”

寿星与福星两个相视一怔,却是禄星抢先问道:“又是医甚树来?”

大仙道:“却说那取经人——”

三老同时跌了茶碗。

呆子又在做梦。

梦见的却不是嫦娥,不是高小姐,也不是卵二姐,而是沙僧。遂偷偷扒了沙僧的裤子,果然找到了那壶酒,随之便口水泛滥,一发不可收拾。连忙拔掉塞子,嗅一嗅,真是好香呀!可惜正要喝,却又醒了。呆子睁开眼,不见酒,只见白龙马正吐着舌头舔着自家头脸,留下一脸的湿滑。

呆子本有起床气,不禁大骂道:“我把你个色胆包天的白花蛇!老猪的脸你也舔,不嫌恶心吗?”

就要起身来打,不想耳朵一疼,又被拉回了地上。这才发现沙和尚正咬着自家的耳朵流口水呢,也是留下一大片潮湿。

“我把你个饥不择食的癞头陀!”呆子怒火中烧,恨道,“老猪还没喝上你的酒,你倒吃起俺的菜了?”

只是一想到酒,气就消了。好呆子,窃笑一声,连忙轻轻拿开沙僧的手,把手伸进了沙僧的裤裆,便是一阵好摸。且笑道:“猴子原来‘无材’,还得靠俺老猪捞个偏门儿。”

奈何左摸右摸,总是摸着不想摸的东西,恰是想得的得不到,想摸的也摸不着。如此正自羞恼时,终于那被摸的也醒了。

“你摸俺怎地?”沙僧问。

呆子答:“俺不仅要模你,还要打你呢。”

急的白龙马在边上连声嘶叫,两个只管打作一团,真个是难分难解,好似不共戴天。

一边打还一边叫,一个道:“猪头你欺人太甚!”

一个说:“此番若不打出你的酒来,俺也不是猪头。”

直到耳边传来一声巨响,脚下一阵地动山摇,两个相视一眼,同时一怔,林子上升起一片惊鸟。两人循声望去,只见那边月光下的树林一片光亮,林子上笼罩着一片灰蒙蒙的尘网。白龙马兀自嘶叫不绝,终于吸引了两个的注意,这才发现不见了师父,也不见了行者。只留下一条真以为自己是马的神龙,一个四条腿的“真的畜生”。

两个又是相视一眼,随之又向那边树林看去。

良久,沙僧问:“你看见什么了?”

呆子摇摇头说:“什么也看不见。”

“那便听一听动静。我听说耳朵大,听得远。”

“大虽大,其实不中用。”呆子说。

“却只能下酒?”

“太大了,不免有些下垂。”

“那你不会把它竖起来?”

“大虽大,其实软。”

“无妨,我帮你硬起来。”

沙僧便拉直了呆子的耳朵,问道:“可听见了?”

呆子道:“看见了。”

“看见了什么?”

“那边林子上有妖气。”

“有妖怪?”

“也可能是神仙。”

“神仙也有妖气?”

呆子笑了一声。“嘿嘿,神仙也好,妖精也罢,在俺老猪的眼里又有什么分别?”

沙僧吃惊道:“二哥你得道了?”

“比如猪啊,马啊,还有猴子啊什么的。”

沙僧拍着胸脯说:“若是神仙就交给俺。”

“我也不跟你争。”

“若是妖怪呢?”

“自然是交给猴子。”

沙僧道:“如此甚好。那猪头你呢?”

“自然是看行李。”

“那师父呢?”

“自然是交给小白龙。”

沙僧道:“果然是个猪头!”

两个各持兵器,又待要打,忽闻一声长嘶,两个回头看时,见得白龙马冲着他们咧嘴一笑,已是背好了挑子行李。

事情便定了下来。

二人恨恨地分手,沙僧自在月下左冲右突,自往刚才所见的林子赶去。一边赶还一边骂:“我把你个长嘴的畜生!”想了想又骂一句:“还有你个长嘴的畜生!”

可是那声巨响过后,世界便复于平静了,此时沙僧辩不得方向,但只听得风声,鸟声,以及无数的虫鸣。

沙僧倒不担心师父,老和尚自有神佛庇佑,似乎怎么也死不了,那些个没眼色的泼魔不过是来送些功德。更不担心行者,正所谓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载,那猴子早该死了,却也一直活到了现在。

沙僧只担心走错了道路。

自被打落凡尘,要在平地上认路,他就老大的不习惯,甚至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还是从前在天上时候方便,那道路不管有多么曲折,只一眼就能看到终点。自落在地上,他也懒得再飞。

尤其担心去错了地方。

如果前面的不是师父,而是行者,那就不免要辜负了这番美景良辰。须知凉风有信,风月无边,正是杀人吃肉的大好时节。若是师父在时,多半便有什么东西可打可杀,若是师兄在时,他却不免显得多余,他那禅杖则尤其多余。

从前在流沙河时,待得月上柳梢头,他便杀人黄昏后,若是赶上什么七夕佳节,他还常常杀得一双。若是寂寞了,他便杀一个,留一个,如此一壶酒,一双人,两个觥筹交错,对酒当歌,哪管什么人生几何?当此时也,若那七日一次的飞剑再来穿我,那七日一次的神鹰再来啄我,两个还能抱头痛哭,同感命途之多舛,生存之多艰。

之后再吃了。

直到遇见了师父。

于是那些风花雪月的日子,也就一去不复返了。

等到终于冲出了林子,眼前恰是一小片开阔之地,地上飘着一个道人的影子。

沙僧便止住了脚步。

道人转过身来,只见他峨冠博带,腰间悬着一柄黑色的长剑,看来本有几分飘逸,只是那憔悴的面容又分明是个半死的人。

沙僧向道人问:“妖精?”

道人也不看他,只是随便地翻翻眼皮,向沙僧走来。

“神仙?”沙僧又问。

道人打个哈欠。

沙僧笑道:“原来是个哑巴。”

随着一声清吟,哑巴却已拔出剑来,那剑身上一片刺眼的雪白。

“原来你是想与俺喝酒吃肉。”遂握紧了手中的禅杖,沙僧冷笑着,同时感到内心里一阵热血沸腾。

又是一个风花雪月的日子。

道人问:“你要听吗?”

沙僧问:“听什么?”

“便是我的诗呀。”

那剑光与杖影随之交在一处,沙僧随之听见了道人的诗。

一剑刺透了沙僧的左肋。

“这是第一句。”道人说。

沙僧一声惨叫未竭,冷不防,连右肋也被刺穿了。

“这是第二句。”道人说。

“怎么会这样?”沙僧来不及细想,又是一声惨叫冲出胸膛。

“谢你相和。”道人说。

沙僧试着咬紧牙关,牙关却关不住喉头的鲜血,也关不住喉头的颤抖。

他本以为已把一根禅杖舞得密不透风了,可是那剑还是穿过了禅杖,穿过了皮肉,穿过了筋骨,甚至连肺腑都被穿透了。

“我的剑是光,凭你是防不住的。”道人说。

既然防不住,那就反击吧。沙僧也曾把禅杖长短大小的变幻,可是无论他怎么努力却连道人的一点温度也碰不到,一根毫毛也碰不到,甚至碰不到他的一片衣角。

“我既在你之外,那么你是永远也到不了的。”道人又说。

“放屁,放屁!”沙僧说。

说话的时候,沙僧已是伤痕累累,狰狞的面孔上血泪俱下,真是一脸的狼狈。比狼狈更多的则是难以置信。而他之所以还能站着没有倒下,只是因为尚未迎来那致命的一击。

“这便是结句了,”道人说。又问:“可曾数过是多少句吗?”

沙僧想要回答,却又感觉自己像一只被霜打的果子,从里到外都没有着落,只是摇摇欲坠。

“这是第九句啦。”

一剑贯穿了沙僧的心脏。

沙僧仰起脸来,看见月亮。呀,又是一个风花雪月的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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