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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虎不收再至西门,那几个守门的士兵一见是他领头,自然是大开方便之门,只管溜须拍马,何曾有半点过问?于是乎长驱直入,一干妖魔径入国中。直到了那虎不收的府邸,其时已入夜,诸魔定睛一看,竟是雕梁画栋,玉户朱栏。老魔见了,不禁也想作诗。

“这便是你那‘陋室’?”老魔问。

虎不收道:“乃是那国王赐的。”

老魔点头赞叹。

正叹着,那府中迎出来一个妇人,后跟着两个女童,直道:“失迎,失迎。”

老魔见了,又想作诗。

虎不收道:“大王,这便是我那小妾。”

老魔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虎不收道:“大王?”

老魔痴痴道:“她叫什么名字?”

虎不收道:“叫做‘狐不疑’。”

老魔道:“你说的不错,此地果然有些造化。”

入得府中,那些个没见过世面的早已看得眼花缭乱,自探幽耍子去了,还有那些个与府中的小妖有亲有旧的,便去叙些别情。只剩下几个稳重些的,坐在房子里目不转睛,只盯着那“狐不疑”看个不住。

眼不见瞪着一双白眼道:“大王何故锁眉?”

老魔道:“其实有些烦恼。”

“烦恼什么?”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草草用了晚膳,老魔升座,那十二太保并虎不收夫妇皆侍奉座下,听老魔吩咐。

老魔说:“今我初入城中,其实有些忧虑。”

耳不烦问:“大王有甚忧虑?”

老魔说:“便是尔等。”

“我等怎地?”

“我观尔等久居山野,实未见过什么世面,今日之所见所闻也甚奇妙,怕尔等会因此迷失了本性。”

眼不见笑问:“如之奈何?”

“我有约法三章,却不知你等可能遵守?”

众人齐道:“岂敢不遵?”

“这第一章,便是不食人。”

话音未落,耳不烦出班笑道:“大王何必忧虑?向蒙大王教诲,我等戒人久矣,哪里还会故态复萌?自我戒人之后,直觉得每日间神清气爽,腰不酸了,腿不疼了,真个是体健身轻。既有如此好处,我等又岂会明珠暗投?”

“这第二章,便是不争利。”

随之跳出了那虎不收,问道:“如何是不争利?”

老魔道:“世人重利轻生,我等若与之争利,他必动刀枪。他若动刀枪,我等没耐何也得动些爪牙,若动了爪牙,不免就要杀人,若杀了人,你等发起凶性来,说不得还得吃他几个。”

狐不疑也出班道:“可是大王岂不知‘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吗?若是无利可图,咱们又何必大动干戈?”

老魔不语。

虎不收怒道:“大王决断,你个妇人知道什么!”又对老魔道:“大王既说了,我等奉行便是,却不知第三章是什么?”

心不二长叹一声:“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待得诸事议毕,虎不收把狐不疑赶回房中,亲去伺候老魔睡下了,其他人等也自有安置。原来那府邸之中早有为十三太保准备的大好上房,其间豪华舒适,又哪里是那荒山野洞比得了的?那十二太保自欢喜不提,唯有个老魔却辗转反侧,一宿难免。

那盂兰城中除了寺院,也颇有几座道观,城市边陲有个叫做“重华观”的,其间住着的不是道士,而是两个女冠。

当此时也,如是安静的夜晚,其中的一个着白衣的正在灯下抚琴,一个着红衣的正在厅上舞剑。

若问两个是怎样的人品相貌?若让老魔见了,也一定想要作诗。

一曲终了,那白衣的悠悠叹道:“他果然不会来了。”

红衣的便收了剑,一笑道:“他若不来,咱们便打上门去。”

院子里还有一个瘦弱的老叟,两眼茫然的看着夜空。

弦月如钩,钩下一颗星星,那么亮。

老叟的一只袖子空荡荡的,在晚风里微微摇晃。

灯亮处一扇小窗。

窗内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正在打点行囊,全是些斧头刨刀之类的木匠家伙。身后则站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儿,正一脸担忧地看着少年。

女孩问:“阿兄,你可以不去吗?”

少年道:“怎能不去?叔叔说了,这次每家都要出人,按出的丁数发放木头。”

“可我老是害怕。”

“害怕什么?”少年这才转过身来,笑道,“自爹娘死后,咱们相依为命的,何曾怕过什么?”

“我也不知道,只是忍不住担心。”

“又担心什么?”少年宠溺地抚着少女的头发道,“让你到婶婶家去,偏要跟着我!”

少女便伏在少年怀里,不说话了。

转眼间,又是翌日清晨,众人吃饱喝醉,心不二遂尽起精锐,抖擞威风与众人说道:“且随我杀往荆棘岭去也。”

一行人各持刀枪,后跟着一驾双马朱车,在城中扬起一片烟尘,飞扬跋扈地去了。

出得城外,初时还不见几个行人,后来行人渐多,直到见得一片熙攘人海,便知是荆棘岭到了。

荆棘岭下,此时竟已搭起了许多简易的棚舍,数十间相对坐落,宛然而成一街市也。心不二在街头勒马观看,见得人群中还有些个官员士卒,在那里维持秩序。其间一个披坚执锐的一边走一边嚷:“莫争竞,莫争竞,岂不知‘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吗?”

谁又听他?

街头喧嚷,其间还夹杂着许多小孩的啼哭,妇人的喝骂,真个是此起彼伏。多有小贩在其间吆喝不迭,有卖吃食的,有卖虫药伤药的,有卖镰刀斧头的,还有些卖地的。还有卖小孩子玩意儿的,还有些卖女人家用度的,甚至还有些卖小孩女人的,真个是琳琅满目。

心不二看得有趣,笑说:“去看看卖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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