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叶，你看得懂指挥吗？”排练之前，易仲行先问了叶洛一句。
叶洛点了点头。
不同于流行乐队的表演，交响乐团在每次演出的时候，都需要有一个专业的指挥，来调控各个声部之间的协合。
交响乐演出内容多是一些大型的套曲，动辄几十种乐器钟鼓齐鸣，这么多器乐若是没有一个协调统一的指挥跟进，单单只是依靠演奏家个人的节拍感觉，很有可能会乱套。
指挥可绝不仅仅只是在前面打个拍子，他同样需要对乐曲有一个极深的理解，而且比起那些单独的演奏家更吃力。单个演奏家只需要注意自己那一个声部，而指挥则需对总谱有一个比较清醒的认识，深刻掌握乐曲中蕴含的感情。这些东西若是在演出前没有做好功课，很难在临场演出过程中把乐曲指挥好。
在艺校的时候，有的老师开设选修课，叶洛也曾旁听过乐曲指挥的一些知识，后来他又抽时间在网上系统学习了一部分，对这方面可以说是心中有底。
见叶洛没什么问题，易仲行放心了下来，嘱咐道：“在排练过程中，你负责这首曲子的主旋律，到时候我在前面指挥，你只要注意好自己的节奏就行了。”
叶洛愕然道：“我负责主旋律？”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什么。”
他递给叶洛一份打印好的乐谱，叶洛拿到手中一看，见是自己那首《命运》的谱子没错。回头看了看其他演奏家手上，也各有几份相应的谱子，料想在这段时间里面，乐团已经编排好了这曲子的各声部分谱，而负责指挥的易团长手里拿的应该就是总谱了。
“好的，各位准备一下，接下来我们马上开始。”
易团长朗声吩咐了一句，十几位演奏家各就各位，叶洛坐到了舞台边缘的那架钢琴前，感觉还真有点儿不习惯。
交响乐团又称“管弦乐团”，在乐团里面，钢琴的地位并不是太重要，远远比不上弦乐组和木管组的作用。不知是不是因为易团长第一次听的《命运》是钢琴版的缘故，这次交响乐团编排的总谱当中，是以钢琴为曲子主基调的，这与叶洛所知的原版大不相同。
同时，负责钢琴的叶洛在演出中的重要程度，也就大大体现了出来。
这种感觉让叶洛觉得怪怪的，由于是第一次跟着乐团排练，他心里还算比较兴奋。
杨韵是第二小提琴首席，在乐团里的常规位置远重于钢琴，此时她就坐在指挥台旁边。叶洛远远望了她一眼，见她这会儿情绪已经彻底稳定，就放心了下来。
“好了，大家开始吧。”
易团长站在指挥台上，提醒了一句之后，给叶洛做了一个起手的手势。
叶洛见状，深吸了一口气，按照谱子上标准的原版调式，右手开合一个八度，弹出这曲子命运敲门般的四个重音。各个演奏家在乐曲开始后正襟危坐，准备好开始演奏属于自己的那一个声部。
不得不说，这台乐团专用的演奏钢琴音色相当好，叶洛只听到前四个音，心里就忍不住暗赞了一声。它的手感音色比晨曦艺校那些立式钢琴强多了，即便是天音琴校那架摆在教学楼大厅里的三角架，也要略逊一筹。
等到两组四个重音结束，经过一个小节短暂的休止停顿，后面几种声部相应加入了进来。
这些在乐团里混迹十几年的演奏家们，对乐器方面的造诣极深，虽然是第一次排练，但却并没有哪位音乐家在中间出差错。只是还有一些节奏以及音色强弱方面的瑕疵，料想在经过一定的排练以后，这些问题都能得到解决。
不过尽管如此，叶洛却听出了曲子里面的一些不和谐……
这首曲子本身的特点，是属于那种比较雄浑大气的一类，在演奏过程中更需侧重表现它的磅礴气势。可在排练过程中，它给叶洛带来的感觉，却好像刚硬的地方多了一点，曲子里原本那种细腻的音色，似乎没有得到很好的体现。
叶洛皱了皱眉，一时没想出问题出在了哪里。
“每一位演奏家的表现也都还可以，没什么毛病。为什么听上去感觉怪怪的？”
排练了几遍过后，这种感觉在叶洛心里越发强烈起来。
在场的这十几位演奏家，都在此道浸淫多年，自然不会出现一些弹错音之类的失误。易团长在前面指挥台的统筹，也没有什么问题，可这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易仲行同样听出了这一点，排练了两个小时之后，他让大家都散了，等到明天再来第二次排练。
不少演奏家都有各自的事情，结束以后就各回各家了，他们虽对叶洛小小年纪就写出如此水准的作品很惊讶，但除了有限的几个人以外，并没有太多人主动找他打招呼。
在他们看来，叶洛还只不过是个毛头小子而已。这些演奏家中不乏自视甚高者，自然不屑去和孙子辈的叶洛交好，即便偶尔和他目光对视，也只是和善的点一点头。
叶洛对此也不在意，等到人走了七七八八，他才走到易仲行跟前，迟疑道：“易叔……”
“你也听出来问题了？”
还没张口说话，易团长就已经看出了他的心思。叶洛愕然道：“您也是？”
易仲行苦笑道：“是啊，估计在场的演奏家里面，听出问题的大有人在，不过我一时半会儿没想通，到底是哪里不和谐。”
这时，尚且没走的杨韵和剩余两位演奏家走了过来。
这两位演奏家一个是演奏双簧管的李宝亮，一个是长笛演奏家崔南宏，之前叶洛见过他们。这时见二人不因自己年轻心存轻视，还能主动来打招呼，就笑着回应了他们。
“易叔叔，排练过程中有问题吗？我怎么没听出来？”杨韵有些疑惑，她演奏技艺很高，可音乐中一些内在的东西还听不出来。
而一旁的李宝亮和崔南宏，却是能够发现问题的存在，不解道：“在排练的时候，我们按照分谱上的编排来弹奏，每个人都没有什么问题。不过这些声部综合在一起后，听起来总让人感觉没能表达曲子里面的原意。叶洛，你是这曲子的原创，你觉得呢？”
听了两位演奏家的个人见解，叶洛若有所思。
既然每个人的弹奏没问题，指挥也没问题，那么问题原因所在……
可能就在那个总谱了。
叶洛虽不指望这曲子能给自己带来多大名望，可他胸有丘壑，又对异世界经典怀有一种特殊的情愫，自然不希望这些作品在拿出来以后，会明珠蒙尘。
他考虑了一下，说出了自己心里的想法：“易叔，我觉得好像是总谱出了问题。如果说……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见解，你们不妨听听看怎么样。如果说把主旋律改为提琴，是不是会更好一些？”
“主旋律改为提琴？”易仲行皱了皱眉。
他不是没想过这种奏法，只是由于当初第一次听的就是钢琴版，感觉上还不错，所以下意识就认为交响乐的主基调也是钢琴。一定程度上来讲，他的思维是被叶洛第一次弹奏时的惊艳给固化了。
再者，叶洛是原曲创作者，在乐团里负责的位置又是钢琴，所以在编谱总谱的时候，他和一些演奏家就下意识把钢琴放到了第一位。
现在猛然听到叶洛从另一个角度来分析，易仲行略微思量了一下，感觉也不是不可以。
就对叶洛苦笑道：“这样也行，只是如果更换版本的话，总谱势必要重新编排一次。当初我拿到你的谱子以后，和几位演奏家用了大半个月的时间，才把这份总谱给编好。如果要重新编排，可能下次排练还得再等半个月，待会儿我和其他演奏家联系一下，告诉他们明天不用来了。”
可是，让他意外的是，在听到他的话以后，叶洛却是微微一笑，自信道：“易叔，如果你信得过我，不如就把编排总谱的任务交给我如何？而且……”
说到这里，他脸上邪魅地笑了：“而且也不用往后拖延时间，今天我回去写完以后，明天就可以拿出来排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