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南风吓得脸色煞白,一动都不敢动,耳边,只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和那人恶鬼一般阴沉的声音。
“得来全不费工夫啊!比起立冬那个倒霉鬼,我立秋的运气,还真是好啊!”
这人狞笑着,一边用飞镖抵住胡南风,一边跳出棺材。四周一片阴森,让人甚至忘了这本来是个阳光明媚的早晨,这里,似乎不是人间,而是地狱。
立秋!胡南风心中暗暗叫苦。孔轩曾告诉他,夏满阁最厉害的,就是立春、立夏、立秋、立冬四个阁主,其中,立秋的实力,更在立冬之上。
这些,沈星梦也都明白,她听到立秋自报家门,心中一冷,这个名号,似乎比厉鬼更加让人害怕。传说立秋性格孤僻古怪,夜间喜欢栖身在棺材里,他的武功也颇为古怪,身法诡异,让人无法估计他下一步的动作,他的独门兵器是两支铁钩,那锋利且带着钩子的尖端,不知取了多少性命,还有,这人暗器一绝,传说不在倾城派掌门花雨薇之下。
“你要干什么?放了南风!”沈星梦压下心中恐惧,喊道。她手指暗动,扣住一枚七星镖,想要找机会偷袭他,救出胡南风。
立秋伸出尖而长的舌头,舔舔嘴唇,说:“小美女,我劝你别打鬼主意,否则,他就没命了!”说着,手中飞镖离胡南风的喉咙又近了几分。
沈星梦被他看透意图,不觉脊背发凉,她意识到,这人,绝非自己能够抵敌,那,胡南风怎么办?她心中焦急,却毫无办法,她只是知道,自己不能逃走,不能扔下他一个人。
“想救他?好说。”立秋似乎读懂了她的心思,狞笑着说。明明是笑,却让人觉得恐惧。
沈星梦听他这么说,连忙盯着他细长的眼睛,想要丛中读出什么来,然而那双眼睛中,除了狰狞与狠厉,什么也没有。
立秋左手逼着胡南风,右手向怀里一摸,掏出一个小瓶,说:“这里面,是软骨散,可以让你三天之内浑身无力,只能任人摆布。我们的目标是你,不是他,你若喝了它,我就放了这小子!否则,他马上就会死了。呵呵,正好这里有的是棺材!”他的笑声阴鸷,像是从地狱深处传来。
“星梦,不行!”胡南风连忙喊道。他心中愤恨,恨自己无能,明明能够拿刀了,却依然被人用来威胁沈星梦,只能拖累她。这个样子,自己还算男人吗?
“你闭嘴!”他话音未落,就被沈星梦打断了。她望着胡南风,心中感慨万千。一时间,多少往事浮现在心头。她忽然记起,胡南风只有十四岁之时,站在她身前,挥刀抵挡狼群的身影,那时,他浑身是伤,她却毫发无伤,那时,她的心便动了,一切,就从那时开始。
岁月倥偬,世事无常,一转眼,就已经到了今日这个境地,她只觉得,没来得及做的事情太多,想要的日子,还太多。
她想要的幸福,太过短促。
人在江湖,身不由自,她别无选择。
“我答应你。”她的声音颤抖着,却毫无犹豫。
“星梦,不……”胡南风的话还没说完,忽然觉得口鼻被什么东西捂住,只觉一阵怪异的香气,让他头脑发晕,昏昏欲睡起来,他想要挣扎,却发觉身体发软,很快,便失去了知觉。
沈星梦看着他睡过去,带着恐惧和忧虑的眼眸深处,浮现出一丝若隐若现的柔和,她把从郭嘉那里抢来的浸透迷香散的破布扔在脚边,从立秋手中,接过那个小瓶。
“夏满阁出动这么多人,只为了活捉我,看来,我的用处,还不小哪。”她握着那个精巧的青花瓷小瓶,笑道,故意笑出声音,以掩饰自己内心的恐惧。
怕,怎么能不怕?自己一个女人,四肢无力任人摆布,她面对的,可能是比死亡更加恐怖的结果,但是,她又能怎么样?难道要她眼睁睁看着胡南风去死?这种事情,她从来就没有想过。
“要你的不是夏满阁,是西魔教。”立秋也在笑,那笑声,让人不寒而栗,“反正你马上就要被送到西魔教了,我就告诉你。”
沈星梦一惊,心中疑惑,西魔教,要自己,到底有什么用处?总归,是要她活着,那么,她便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活着,才有希望。
她在心中对自己说,纤纤素手握住小瓶,打开瓶盖,仰头,一饮而尽。
小镇上,人烟稀少。这里不是繁华的大城镇,没有热闹的花灯,没有满街叫卖小吃的小贩,没有舞刀弄棒的杂耍艺人,有的,只是这宁静的月夜。春天愈加和煦的风,带着泥土的芬芳,带着一丝春雨的润泽,吹过零落的民居,带一点饭菜的香气,穿梭在空旷的街道上。
这里,只有一个地方,夜晚之时还算热闹。因为这里穷人甚多,很多没钱娶老婆,镇上唯一一座并不奢华的青楼,便夜夜响起不算悦耳的歌声。
这夜,一个年轻人缓步,走进这座青楼。这年轻人一袭白衣,容貌颇为英俊,举手投足间,气度高贵,和本地粗鄙邋遢的年轻人格格不入。
青楼的老鸨一见此人,连忙满脸堆笑,迎了上去。她从业多年,看出,这年轻公子一身衣饰,均是价格不菲,定然是个多金的主儿,自己这青楼,说实在的,真是没啥美女,但是,这方圆几十里,这是唯一一座青楼,他还能去哪儿!
“这位公子,里面请,我们最好的姑娘都在这里,看上哪个了,尽管开口!”老鸨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已然年老色衰,脸上浓浓的胭脂,也难以掩盖岁月的痕迹。
那年轻公子望着她,浅浅一笑,那样子,甚是好看,老鸨多年没有见过如此俊美的男人了,禁不住心花怒放,暗叹自己没有年轻几十岁。
此时,里间的姑娘看到这一幕,纷纷跑了出来,一个个身着色彩鲜艳的衣饰,戴着好看的饰品,把这人围了起来。
这里的姑娘们,长得确实不是太好看,可能这边陲小镇,美貌女子本来就少,即便是有几个,也不会来到这里当**,但这些女子虽不好看,却很是热情。她们围住这年轻公子,有的手帕掩口,做娇羞状,有的挺着酥胸,做热情洋溢状,有的甚至收敛了笑容,做高冷状,但是,她们无论摆出什么姿态,都是团团围住着年轻人,仿佛他是一朵鲜花,引得她们这群蜂蝶争相抢夺。
那年轻人并不说话,环视四周,唇边依然带着那样浅浅的,却是回味悠长的笑容,半晌,他才说:“我就选,这位姑娘!”
诸女定睛一看,都怔住了,他拉着的,居然是老鸨那双带着巨大的恶俗戒指的手。
“这位公子,你……”老鸨愣住了,虽然她这群姑娘里并没有什么大美女,但绝对是比她这人老珠黄的老鸨强的,这年轻公子,莫非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看着挺正常的,想不到,想不到啊!
年轻公子并不说话,只是拉住老鸨的手,在姑娘们惊讶的目光中,走进走廊深处的一间小屋,回身,关上了门。
老鸨坐在床上,满面的笑容,却在他转过身来的一刻,转为恐惧和震惊。
那年轻公子的神态彻底变了,不再是刚才那样玩世不恭的神态,而换上了一幅狠厉的神情,那紧抿的嘴唇中,似乎透出一丝恨意。
“我问你事情,你要如实回答!”他说着,拔出腰间的刀,只见寒光闪闪,让人心中惊惧。他手起刀落,桌上装饰用的珊瑚立刻碎裂,碎片洒了一地。
“若你有半句谎言,这,就是你的下场!”他说着,还刀入鞘,在桌前坐下,一双眼睛却不看老鸨,而是望着窗外皎洁的明月。
老鸨惊得说不出话来,只是不住点头,等待着他的提问。
“你可认识,小凤仙?”年轻公子出口问道。桌上的烛火映在他的目光里,火光闪烁,忽隐忽现,带着几许幽暗,几许眷恋。
老鸨愣住了,这个名字,将她封存了几十年的回忆全部唤起,那时的情景,走马灯一般,快速的在面前闪过。那时,她还是个姑娘,是那座繁华的青楼中的名妓之一,而小凤仙,是她的姐妹,她苦命的,早已入土的姐妹。
“认识。”她点点头,心中恐惧少了一些,眼中流露更多的,是哀伤。
“告诉我,她的事情,还有,她是怎么死的?”年轻公子追问道。本来沉稳的语气中,透出一丝焦急。
老鸨抬起头,仔细端详着面前的人,忽然,仿佛一道闪电,照亮她昏暗的记忆,那过往的影像清晰起来,她突然认出了面前的人。
“你、你是……”她结巴起来,她不知道,面前的人找到这里,是为了做什么,难道,是为了杀她而来?
年轻人的脸色忽然阴沉下来,脸上那一丝焦急已然淡去,他的神情是那般冰冷,眉头略微皱起,仿佛凝结着寒冰。
“我是魏无伤。”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