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着,你们要的是我,不要动他!”沈星梦挣扎着,挡在胡南风身前,喊道。
她不知道这群人要自己做什么,但是,她无暇关注自己的命运,她想要的,只是胡南风的安全。
“宝刀山庄的小公子,虽然废了,也还是值几个钱的。”手握绳索的强盗狞笑着,说。看来,他们的身份,这群人知道的很清楚。
强盗们很是谨慎,虽然见到沈星梦气力不支,仍是没有收刀,除了手持绳索想要捆住他们的人之外,其他人,全都举刀,严阵以待,但他们心中,不免有一丝放松,觉得凭这个女子,再也闹不出什么事来。
他们中,有些人握刀的手,开始稍有松懈,盘算着得到一笔钱后,该去何处快活。他们没想到,他们要去的地方,再也回不来了。
胡南风动作太快,周围的强盗们根本没看清,只见他身影一闪,那个手持绳索的强盗已然身首异处,一颗头颅被整齐的切下来,飞出老远,头颅落在地上之时,那双还没有闭上的双眼,最后的意识中,依稀看到自己的身体,轰然倒下。
“既然知道我的身份,还敢在我面前耍刀!”胡南风在沈星梦面前站定,手中刚取了别人性命的刀上,竟然没有一丝血迹。他动作太快,刀锋,竟然还没有染血!
他紧紧握刀,似乎要将那木制的刀柄捏得粉碎。右手很痛,仿佛被无数钢针穿透一般,然而这双数日以来没有任何知觉的手,却在这痛楚中复苏,手指能够屈伸活动,能够握刀,胡南风恍然觉得,他手中握住的,是自己的命运。
从在宝刀山庄受刑以来,已经过去了一月有余,这时间很短,却是他生命中最痛苦的时间。这段日子里,他身败名裂,苦练多年的刀法被废,一度想放弃生命,却因为身后这女子,而苟活于世。
如今他站在这里,感受着刀柄熟悉的触觉,这段日子以来的苦闷与绝望,似乎都融入这把刀中,让这把再普通不过的刀,有了情丝,有了灵魂!
他望着面前那具无头的尸体,脸上,竟现出一丝狠厉,这是性情柔和的他绝对少有的神情,他的声音带着刻苦的爱恨,回荡在荒野上。
“你错了。”他对那尸体说,“我已经不再是宝刀山庄的小公子了,但,我还是胡南风,沈星梦的男人,谁伤我的女人,谁就死!”
话音刚落,他手中的刀如同闪电一般动了起来,呆坐在地上的沈星梦,甚至看不出他到底用的什么刀法。她眼中,只见满地人头和残肢乱滚,惨叫之声不绝于耳,胡南风全身染血,但那血,却没有一滴是他的!他束发的带子在混乱中崩断,满头黑发随风飞舞,一双带着杀意的眼睛若隐若现,在鲜血的映衬中,恍如索命的厉鬼。本来温柔如水的人,此刻却如同化身地狱修罗,只一个眼神,就让人心生畏惧。强盗们开始四散奔逃,一个个却还没来得及逃,就被一刀穿透心脏,踉跄走出几步,就倒地而死。
天焰刀!沈星梦终于在这一招烈焰焚心中,认出他的刀法,却觉得他的刀跟从前判若两人,似乎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他已脱胎换骨。他的刀法竟然丝毫没有生疏,刀对于他,似乎不是兵器,而是老友,多日未见,只能让他们的感情更加热烈。
他多日的愤懑,都在此时爆发,犹如火山喷发一般不可收拾。想到这群强盗此前如此对待他们,想到他被人压制,动都动不了的无力感,他心中气恼至极,出手毫不容情。他的刀法本就精湛,这群强盗虽然以刀为兵器,但还从未见过谁能把刀用到如此境地,跟他比起来,他们手中的刀根本就不能叫刀!这,就是宝刀山庄小公子的刀吗?
强盗们很是后悔,刚刚如此威胁他们,但是,他们知道,后悔,已经晚了。他们眼见都要命丧黄泉,不甘就此任人宰割,仅剩的几个人,反而拿出必死的勇猛,联合起来,对付胡南风。
荒野之上,仍然站着的,只剩下胡南风,和他对面的五个亡命悍匪。
“兄弟们,上!”五个人互相鼓励着,砍上去。
胡南风目视他们的动作,却是站定不动,右手轻轻扬起,染着鲜血的刀就轻盈的抬起,只一个简单的动作,就令人胆战心惊。
他唇边现出一缕残酷的笑意,就在这笑意中,他的刀突然飞转,车轮一般碾过攻击上来的人们,刀光,就如同明灭的烛火,几次闪烁过后,他面前剩下的,只有四具尸体。
“南风,小心!”沈星梦忽然喊道。
原来五个人中,有一个趁那四人吸引他的注意力之时,从背后偷袭,一刀,眼看就要砍到胡南风背上。
其实,她根本不用提醒,胡南风早就听到背后的风声,他望向她的方向,狠厉的目光中,终于泛出些许柔和。他不去看身后的偷袭者,只是一刀向自己背后挥去,那样随意的一刀,却将那人的身体穿透。
他收回刀,偷袭者,已应声倒地,呻吟几声后,便没了性命。
遍地鲜血,二十几具尸体铺了一地,让这里如同地狱一般。
胡南风并不去看那些尸体,他的心,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坚硬起来。他染得血红的衣袂,在晚风中轻轻荡起,竟有种说不出的魅惑之感。他踏着鲜血,一步步,向沈星梦走来。
天色已晚,荒野上的风带着血腥的气息,呼啸在血色的残阳之下。
沈星梦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样子的胡南风,只觉得很是陌生。她完全想不到,平日里温润随和的他,竟会有如此狠厉决绝的一面。但是,她不觉可怕,她只觉得,那身影,有说不出的寂寥。
“星梦,没事了,我们走。”
他来到她身边,蹲下来,要扶她起来。他望着她的瞬间,脸上的神情便完全改变了,又恢复了往日柔和的样子。
还好,还是我的南风。沈星梦暗想。
她望着满目尸体,有些无奈,她并不可怜这些强盗,觉得他们死有余辜,死了活该,但是,好像忘了什么事情。
她回头望着胡南风,嗔怒的说:“你一个活口都不留,我要问问是谁要抓我,问你啊?”
胡南风一怔,一拍脑袋,呆呆的说:“哎呀,忘了!”
那副呆萌的样子,和从前一模一样,这才是常态,刚刚那恶鬼一般的模样,莫不是,被什么附体了?沈星梦想道。
这些日子,只见他终日满面愁容,强忍痛楚的样子,此时他的神色,终于没有了愁闷与痛苦。
还好,恢复了。沈星梦望着他,忽然想起什么,一把抓过他的双手,放在面前,仔细端详起来。
胡南风被她这一抓,刀掉在地上,并没有反抗她,只是任由她抓住自己的手。
那双手苍白却有力,双手的手腕上,各有一道贯穿的伤疤,虽然已经收口,却仍能让人回想起当时鲜血直流的样子。可是这双手不疼,多日来一点都没有疼过,可是这无力的麻木,却胜过任何剧痛,让他每每望见这双手,就心中抽搐,不能自已。
“南风,你的手,能动了?”沈星梦试探着问道,不觉把他的双手按在自己胸口,似乎这是她的宝贝,她要永久珍藏一般。
胡南风也觉得奇怪,他猜想,胡天行最终,可能仍是留了情,以自己精湛的刀法,让这伤口看起来很吓人,却未伤筋脉,他大哥也并不是做不到,只是这一月来的麻木感,是从何而来?若没有这麻木感,恐怕还真的难以掩饰仙剑阁中人的耳目。
他想不出来,也不想再多想,他只知道,他的双手又恢复了知觉,终于,又可以拿刀了!
被当做罪人,当众鞭打,当众断掉手筋,逐出宝刀山庄,他心中的苦痛早就难以覆加,然而他倔强的不愿在沈星梦面前表露,在她面前装作淡然,独自一人时,却经常是泪湿眼眶。现在,他愈加难以掩饰的情绪终于山洪一般爆发出来,泪水决堤一般,涌出眼眶。
这些日子,沈星梦又何尝不是如此?她知道他难受,任谁落到这一步,都不可能淡然处之,她不知多少次,看到他在半梦半醒之时泪流满面。她不愿让自己的泪让他更加难受,所以不在他面前落泪,只有在他安睡之时,望着那张憔悴的脸,默默垂泪。
此刻,看到他的泪,她便再也强忍不住了,二人就这样,在夕阳下的荒野中,在满地尸体中间,相拥着,抱头痛哭。
“哼,肉麻!”远处,一个女子望着这样一幕,冷哼道。说完,她飞身离去,那身形,赫然是踏云决。她藏得隐匿,再加上胡南风和沈星梦的注意力,都被那群强盗吸引,都没有发现她的踪迹,她便安然离去。
“星梦,我们走了。”胡南风站起身,擦干眼泪,重新把零乱的头发束在脑后,说。
沈星梦也站起来,却没有走,而是走向其中一具尸体。
“你要做什么?”胡南风诧异的问道。
沈星梦边走边说:“被你弄死的估计都没气了,但是之前被我拍晕的,可能还有气,我要问问,是谁要抓我。”
说着,她来到一个头朝下,卧在地上的强盗面前,这人并不是被刀所伤,而是中了沈星梦携着寒冰决的一掌,而倒地不起。沈星梦踢了他一脚,把他踢翻过来,却见那人七窍流血,已然没了生机。
有古怪!这种死法,分明是中毒而死,根本不是死在寒冰决之下!沈星梦的寒冰决,实战之中,根本还不足以置人于死地!
她仔细查看,从这人颈部,找出一根钢针,如同绣花针一般细小脆弱的钢针,却以极大的力道,整根没入这人颈部,携着剧毒,一击致命!
沈星梦站起身,面色沉重。
好强的暗器手法!她想着,不禁浑身冷汗。盯上她的,到底是什么人?
她看一眼胡南风,心中充满担忧。暗器可以说是他最大的弱点,他跟自己一路,会不会被自己连累,而置身险境?
“星梦,怎么了?”胡南风察觉她的异样,来到她身边,问道。那声音透着关切,和难以言说的温柔,让她根本不忍心,再离开他。
“没什么,我们走!”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