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然来到县衙的时候,萧哲正捧着一本小册子看得入神,连他进了前厅都没有发觉。走近一看,上面满篇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
“大人?”赵然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萧哲抬头一望,将那本小册子放在桌上,指着对面的椅子说道:“赵主簿,你先坐下,现在有件很棘手的事情要和你商量。”
“哦?大人请说。”赵然见他表情很凝重,不由得也严肃起来。
萧哲将那个小头领说的话复述了一遍,赵然听得眉头紧紧拧到一块,等到某人说完,他不禁悠悠叹口气,道:“这件事不好办啊。罗家当初可是立下很大功劳的,最后罗士信牺牲于沙场,太宗皇帝赐他一个‘勇’字,可谓是颇为赞许。只不过罗家一直居住在长安,怎么跑到这营州来了?”
“这个不重要”,萧哲摇摇头,道:“我已经查看了那个报信的官军腰牌,没有作假。但是那些马匪应该不知道那女子的身份,我就怕他们做出一些歹事,到时候可就不好收场。”
“话是如此说,可我们现在还无法和马匪硬拼的。”赵然为难道。
以二十护卫对四百马匪,能有多大的胜算?
“人,我必须要救”,萧哲沉声道:“姑且不论她的身世背景,松山属于柳城的管辖范围,而她是在这里出了事,我就必须得管。”
赵然敬佩地说道:“大人,我明白您的心思,可凡事都要量力而行。松山马匪虽然要除掉,现在绝对不是时候。就算您带着所有护卫前去,也不是四百马匪的对手。如果他们占据险要地势死守,恐怕您连松山都上不去,更不用说救人了。”
他这番话是推心置腹,若不是萧哲,一贯喜欢隐藏锋芒的主簿是不会如此直白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萧哲点点头没有反驳,话锋一转道:“王平那边,你监视的怎么样?”
“他这段时间很安分,只不过他家里出现了几个陌生人,应该是松山的马匪,因为这几个人是在王平去了松山之后才出现的。”赵然道。
“全部抓起来,动作一定要干净利落!”萧哲道。
赵然有些惊愕,随即恍然,道:“这样也好,否则他们通风报信更不利于做事。”
抓人这种事,自然是荆楚带着一帮护卫们去做。仅仅半个时辰,他就圆满地完成了组织交待下来的任务,连同王平在内一共六人,全部抓了回来关进大牢里。
萧哲看着这帮手下高效的办事效率,不禁暗暗感慨道,真是越来越有大明锦衣卫的范儿,就是人数太少了。
“大人,接下来该怎么办?”赵然问道。
“赵兄弟,我要拜托你一件事。”萧哲忽然站起身来,从袖子里掏出一个信封,递到赵然面前。
赵然接过信封,疑惑地看着萧哲。
“我现在就去松山”,萧哲的目光一一从众人身上转过,有些感慨地说道:“救人要紧,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等我走后,你再打开信封,按照我在信里交待的去做,记住,一切都要准时,千万不能有所差池。”
“大人,您要独自上山?”赵然有些惊骇地说道。
“我已经决定了,你不必再说”,萧哲沉声吩咐道:“荆楚,马上去帮我准备一把最锋利的匕首,一匹快马。”
“大人……”荆楚再笨,也明白萧哲是决定要独自闯山,不禁犹豫起来。
“还不快去!”萧哲罕见地厉声说道。
“大人,要不你带我一起去吧!不管是啥危险的地方,俺荆楚绝对不会皱一下眉头!”荆楚抻着脖子说道。
赵然亦道:“大人,柳城刚刚有了一些新气象,您作为一县之主实在不该轻犯险地。但是您既然已经决定,那学生也不再阻拦,只请求您带上荆兄弟,这样也好有个照应。”
“他连我一招都接不住,去了不成累赘么?”萧哲心下感动,却知道此时不能心软,不由得硬着心肠冷笑道。
直性子的荆楚倒不觉得有什么难堪,而且萧哲说的也是实话,便不好意思地摸摸头。
萧哲轻叹一口气,语气也柔和了许多:“你们的好意我明白,但萧哲从不是莽撞之人,更不会糊里糊涂地去送死。所以我才留下了那封信,只要赵兄弟按照我的安排去做,我定不会平白丢了性命。”
见他如此说,赵然和荆楚也只好作罢。荆楚躬身朝萧哲行了一个大礼,然后便去后院准备东西去了。
赵然见萧哲迈步向外走去,出声问道:“大人,您现在是要去哪里?”
“我想去和王平聊聊天”,萧哲微笑道:“赵兄弟,很多时候我们需要做好准备才能完成最后一击,所以请你好好看下我放在桌上的那本小册子。”
赵然诧异地望着他稳健的背影,然后拿起那本小册子,上面犹散发着墨汁的清香,翻开一看,里面居然记录的是关于松山马匪头领刘姓兄弟的详细情况,而且很多内容连自己都不知道,真不知道萧哲是如何收集到这些情报的,看来他老早就做好了对付这对兄弟的准备,才收集了这份非常有价值的情报。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县衙大牢里,干净却不宽松,这也是萧哲的安排,他可以给这些犯人一个人道待遇,却绝不会让他们觉得很安逸。
被关了起来的王平没有丝毫的恐慌,也许他从开始作恶的那天起,就有了面对今天这种情况的心理准备。在牢房另一侧关押的那几个马匪更是轻松,毕竟过得就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生活,死有什么好怕的,所以他们全都趴在干草上睡觉,睡得十分香甜。
直到狱卒将萧哲带到王平的牢房前,他才抬起头来冷冷看了一眼这个能置自己于死地的人。
“你来做什么?”王平一脸无所谓的表情。
萧哲示意狱卒将牢门打开,然后施施然地走进来,来到王平对面坐下,微笑道:“我想问你一件事。”
“随便问,我的回答只有三个字”,王平咬着牙冷笑道:“不知道!”
萧哲没有动怒,眼神颇为玩味:“你觉得你现在还有选择的机会?如果你能帮到我,那我可以算你将功赎罪,说不定你也可以不用被押到刑场斩首,还可以多见见你那个尚未成年的儿子,我说得对吗,王大人?”
寥寥几句话,王平却面色数变,心中如同被万蚁啃噬,剧烈地疼痛起来。
萧哲不再说话,只是紧紧地盯着对方的眼神。
终于,王平瘫软地靠在墙上,发出一声绝望而又无奈的嘶吼。
走出牢房,萧哲满意地来到县衙外,他要的东西荆楚早已准备好。冲在此等候的赵然和荆楚二人微微一笑,笑容恬淡的萧哲飞身上马,猛地一拍马臀,空阔的街道上便扬起一阵鼓点般的马蹄声。
一人一骑,直奔松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