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庆伏诛,柳城的百姓们对萧哲的印象大为改观。一时之间,大街小巷都在议论这个新县令,关于他的一些不知是真是假的传说也不胫而走。那些或多或少都干过坏事的富户们整日提心吊胆,生怕萧哲下一个就拿自己开刀。
只是萧哲在斩杀王庆之后,又恢复了平常笑呵呵的模样,对这些上门拜访的富户们也颇客气。可这些人不是傻子,萧哲愈是谦逊,他们心里就愈发没底。
荆楚带着一群护卫又变身泥瓦工,在不影响百姓生活的前提下,将县衙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整日敲敲打打,闹得不亦乐乎。不过如此一来,往日那个破败的县衙倒是干净明亮不少,给人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
县衙后院,萧哲早起练了一趟拳,还没来得及回屋擦汗,就被陈诚给缠住了。
“陈诚,你怎么又来了?”萧哲有些无奈地说道。
陈诚一点都不介意他的语气,期待地问道:“萧大人,您考虑得怎么样了?”
萧哲拍拍他的肩膀,道:“你还是叫我萧大哥吧,整天大人大人的,听得耳根子都起茧了。”
陈诚展颜欢笑,两人并肩步入萧哲所住的正房之中。
从洗脸架上拉下一条汗巾,擦了擦脸,看到陈诚依然一脸严肃地站在那里,比自己的护卫还要笔直,不由笑骂道:“别跟我来这些花架子,小屁孩还学大人做事。桌上有水,自己倒着喝,总不要我来服侍你吧?”
陈诚不好意思地摸摸头,一放松下来便又活力十足,不管他如何懂事,终究脱不了少年天性。
萧哲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坐在桌旁,思索了一会方说道:“你说的那件事,我暂时还不能答应你。”
“为什么呀?”陈诚的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咳咳”,萧哲似乎很怕这个少年,温言道:“你还太小了,应该留在家里。如果你真肯上进,我愿意出钱让你去私塾读书,争取将来能博得一个功名,这才是正道。跟着我?这样很没前途的,我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县令,将来给不了你什么好处。”
“我不要做什么大事业,我就想跟着你,哪怕做一个小小的差役,我也乐意!”陈诚斩钉截铁地说道。
萧哲依旧是摇摇头,他可以将荆楚变成自己的心腹,也可以将赵然拉到自己的船上,却无法应承面前的少年。因为他还只是一个孩子,现在很冲动很不成熟,不想等他长大了再后悔现在的决定。
陈诚还要辩驳,荆楚一闪身进屋来。
“什么事?”萧哲问道。
“师父,赵主簿在前厅等您呢。”荆楚大大咧咧地说道。反正这里也没外人,他觉得叫师父比叫大人要顺口很多。
萧哲点点头,站起身来神神秘秘地说道:“今天交给你一个任务。”
“师父您说,保证不折不扣地完成。”荆楚拍着胸脯说道。
萧哲一指陈诚,笑道:“你的任务就是陪陈诚小兄弟回家,然后教他几招运气的功夫,记住不可以离开他半步。”
陈诚刚想反抗,便被荆楚一把拎了起来。他对这个大家伙素有好感,倒也不生气,只是望向萧哲背影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沮丧。
转入前厅,赵然已经等候多时。两人相见,少了以前的拘谨和客套,多了几分亲近。经过王庆一案,赵然对萧哲已经十分心服。他很欣赏这个新县令的决断和手腕,对于该杀之人绝不姑息,这在柳城可需要极大的魄力。
杀鸡儆猴也好,敲山震虎也罢,如今的柳城,再也没有人敢轻视二十出头的萧哲,尤其是那些底子不干净的大户们,其中尤以王平更甚。
尽管萧哲还没有朝他动刀,但是王平心里清楚,连表哥都被他说杀就杀,那自己一个小小的县尉,又没有什么门路,如果被他抓住自己的那些把柄,可真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
“赵兄弟,我让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萧哲淡淡笑道。
赵然从袖子里掏出两本簿册,递给萧哲。
打开一开,墨迹尚新,散发着淡淡清香。第一本簿册里登记的是柳城县城里的常住人口,共有多少户,每户分别有几人,男女老少一一记录在案,甚至连一些具体的情况,比如某家几人卧病,某家如何困难都有记录,
第二本簿册则是按照萧哲的要求,将柳城百姓的经济状况做了一个详细盘查。按照家境情况分为几等,排名第一的赫然便是王庆家,只不过现在的家主已经换成了王庆的大儿子王虎。
萧哲粗粗看完,不由得击掌赞道:“有了这两本簿册,后面的措施施行起来就要容易许多。赵兄弟,我得好好谢谢你。”
赵然微笑着说道:“大人,不必跟我客气,这些都是赵然的本分。”
萧哲道:“我有一个想法,只是不知道是否合适。”
一听他这么说,赵然连忙正襟危坐,道:“大人请讲,学生洗耳恭听。”
对于他这种客气的态度,萧哲也试图纠正过几次,只不过赵然总是我行我素,看在他发自真心的份上,萧哲也只好作罢,当下斟酌道:“现在柳城的底子很差,百姓们短时间内很难恢复耕种的动力,也缺乏一些帮助。如果继续依靠朝廷的救济,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赵然微微点头,道:“大人的意思是,授人以鱼,不如授之以渔?”
“正是如此”,萧哲的语气也渐渐有了一丝兴奋:“赵兄弟你想想,王庆已经伏法,那些大户们必然不敢再肆意欺压百姓,只要我们再稍加敲打,他们一定会顺从县衙的指示,到时候我们再让他们和农户们结对帮扶,相信会深深地刺激到咱柳城的百姓。”
赵然道:“结对帮扶?学生虽然遍读史书,却从未听过如此说法。大人奇思妙想,令人佩服。”
萧哲难免心下有点不好意思,但此时也顾不得那么许多:“在咱们内部而言,吏治腐败和为富不仁是两颗大毒瘤,如今富户们应该不会再闹事,只要能够清吏治,其他的问题都可迎刃而解。”
赵然深以为然,又道:“其实以大人手下兄弟们的办事能力,要想抓到王平的罪证并将他治罪,并非难事。”
萧哲轻轻敲着桌面,胸有成竹地说道:“要治王平自然不难,但你前面不是说他和松山马匪也有勾结么?所以咱们不能轻举妄动,而是要抓住机会将这两害一并铲除!”
“大人是想一箭双雕?莫非现在已有定计?”赵然有些惊喜地说道。
“现在还不着急,我要等他们自己挨不住,主动伸出头来让我砍”,萧哲沉吟道:“咱们现在先要做的是稳定民心,赵兄弟,你明天安排一下,把县城里排得上号的大户们都请到我的小院里来,我要和他们好好谈谈。”
“是。”赵然躬身道。
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糖,这种简单的伎俩,作为多活了一千多年的萧哲来说,其实是轻而易举就可以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