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走了多久,感觉好像是到了城乡交界的地方,前面忽然闪出一条路来,两旁炉火通明,烟气熏天,其间似有人言之语。
二鬼惊诧,停下来驻足观看。
这地方张群也没来过,但是观察了一会儿他就明白了,此乃一处大排档,路两旁全是烤羊肉串的。
此间居民都有一种爱好,在酒馆吃饱喝足后,往往会移步大排档,点几十串羊肉串,一边烤串,一边喝啤酒。因不是正式场合,参加者也非重要人物,故可以随便畅谈,无所顾忌,颇有休闲之意,广受大众欢迎。
羊肉串飘来的香味迅速传到了张群的鼻中,那游离而走的魂魄也马上回归了身体。
一整天没吃饭了,又饿又累,此刻闻到这香味,怎么不让人心动,他抿了抿嘴唇,把口水咽了回去。
下意识地去摸口袋,突然碰到了一叠纸状的物体,掏出一看——竟是钞票!
他又惊又喜,随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这是平时攒的零花钱,自从染上酒瘾后工资卡和银行卡就被老婆悉数没收了。好在单位内部经常发奖金,收获颇丰,除了喝酒还略有结余。
钱是万万不能放在身上的,老婆大人每个星期都要翻他衣服,连一个毛哥都不会留。思来想去,也只能放在这件西服之中了,不料今天正可派上用场。
转念一想又觉着不行,旁边有两个死鬼看着,该如何是好。
他扭头斜看了一下二鬼,二鬼立刻有所警觉。
“张群,你盯着我们看什么?又想什么幺蛾子?”
“这……二位,晚生一天没吃东西了,饥肠难忍,能否让我吃几串羊肉串再赶路?”
“不行!”黑无常断喝道。
“咱们也饿啊!陪你磨了那么多嘴皮子,走了那么多路,不照样得忍着。再说了,你吃着,我们看着,这像话吗?兄弟,不是我说你,你这人太自私,光想着自己,不想着别人。”白无常这话听起来像是话中有话。
张群立刻醒悟,心里直骂自己太笨。这二鬼看到那烤得金黄流油,外焦里嫩的羊肉串,其实心里早就痒痒了,奈何不便说出。白无常的意思很明白,你要吃可以,必须请我们俩一起吃。
娘的,都说人想占人的便宜,原来鬼也想占人的便宜。也罢,这是最后的晚餐了,还计较那些干什么。
“给二位添了这么多麻烦,实在于心不忍,想来大家走了那么长的路都饿了,干脆我做东,请二位吃点羊肉串,略表内心愧意,可否?”
二鬼看了一下羊肉摊,又看了一下他,有点犹豫不决。
“二位千万不要多想,晚生只是一点心意,吃饱了我们好赶路,估计你们回到冥府也没人给准备夜宵,不如凑合着在这吃一顿吧!”
这话终于说到点子上了,也让二鬼彻底打消了疑虑。
“既然这样那就权且吃点东西再走,也成全你做个饱死鬼。”
白无常打着哈哈,和张群向羊肉摊走去。
他们捡了一个位置较偏的桌子坐定,黑无常将张群脖子上的铁链取下来。
烤羊肉串的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此时没有生意,便自顾低头玩手机,见有主顾上门,连忙迎上去搭讪。
“几位辛苦,想吃点什么?”
猛见二无常此身装束,吓得嗷一声就要跑。张群一把抓住小伙子。
“我们仨是拍电视剧的,这两位演的是黑白双煞,今天收镜太晚,大家饿得急了,所以没卸妆就过来,希望没有惊扰小哥。”
“是这回事啊!妈呀,可吓死我了,您几位尽管点菜。”小伙子拿来纸笔,站立一旁伺候。
“先来一百个肉串,上来后再来三支羊腿,要小火慢烤,多放孜然,少许辣椒,其他的什么板筋脆骨,还有花生毛豆的随便上。”
张群头也不抬,一口气把菜点完了。
“好嘞!您几位稍安勿躁,少时便来。”小伙子拿着菜单子兴冲冲地去张罗。
冒着火星的木炭被重新放进了炉子,一排排羊肉串架上去不一会儿就滋滋作响,浓烟四起,木炭的烟熏味和羊肉及孜然的香味混杂在一起,被风一吹立马向四处扩散开来。
“这是一百个肉串,您先吃着,羊腿估计还得二十分钟,有事您再招呼我。”
小伙子刚走几步,却又想起了什么,便转身回来。
“几位客官,您就这么干吃肉串那?”
“嗯,怎么了,有何不可?”张群不解其意。
“您别误会,我的意思是你们不来点酒啊?”
这一下提醒了他,这么好的菜如果不喝酒那可真浪费了,即使是今天晚上去鬼门关,那也得先喝点酒壮壮胆。
“冒昧地问二位,能喝点酒吗?”他向二无常请示。
“这个吗?这个……”黑无常面有难色。
“兄弟,我们冥府有规定,公务期间不能饮酒。来之前牛头马面专门交代我俩,说路上不能饮酒,怕误了时辰。”白无常解释道。
“是这样啊!”张群觉得有点失望。
“没事!”小伙子连忙抢过话头,“我知道现在各单位都不让喝酒,但那指的是白酒,并没说不让喝啤酒,你们可以喝点啤酒啊!”
张群一下又来了精神。
“对!咱们搞点啤酒,喝啤酒吃羊肉串那可是一绝啊!”
“可啤酒也是酒啊!”黑无常还认死理。
“不、不、不”张群连忙摆手,“二位有所不知,对于我们喝酒的人来说,啤酒不是酒,顶多算作饮料。”
“真的呀!”白无常高兴了,“那就整几瓶。”
“小哥,先搬两箱青岛啤酒来。”张群连忙吩咐小伙子。
顶多过了一分钟,两箱啤酒就搬来了。小伙子又在每个人面前放了一个一次性塑料杯,然后忙去了。
张群打开瓶盖,给二无常各自倒了一杯,自己也满上了。
按照惯例,喝酒之前总得有段开场白、祝酒辞什么的,他简单思索了一下,便说道:“今日有幸结识二位,且承蒙关照,薄酒一杯,权表心意。”
“哪里,哪里,兄弟客气了,吾二人干此勾当多年,却从未受到今日之优待,不胜惶恐之至。”
白无常到底有些学识,说话的水平强过黑无常十倍。
“那咱就都别客套了,开喝!”张群拿起杯子,一饮而尽,二无常也相继喝完。
接下来开始吃肉串,张群到底是饿了,也顾不得体面,拿过竹签就往嘴里撸。
二鬼在阴曹地府从没见过如此美味,那种吃相世间罕有,别人都是一串一串地吃,他俩是一把一把往嘴里狂塞,看得一旁的小伙子目瞪口呆。
“二位慢点吃,大菜还没上呢,这肉串只是开胃,等一会儿羊腿来了,那才是真正的下酒菜。”张群提醒道。
“兄弟,别弄太多,吃不完浪费,让你破费俺有点于心不忍。”黑无常话是这样说,可嘴里却丝毫没有放慢,生怕少吃了一口。
不一会儿,烤羊腿端了上来,黑无常伸手就要拿起来啃,张群连忙拦住他。
“不可,不可,这烤羊腿太烫,需用小刀将肉一块块削下来,然后再用筷子夹住,沾上孜然才好吃。”说完张群亲自示范了一下。
“这什么吃法,洋不洋,土不土的,还不如两手直接抱起来啃给劲。”黑无常嘟囔。
“大哥,这就是你不对了,张公子一番好意,我们理应照办才是。”
二鬼这才学着张群的做法,把肉一块一块切下来吃。
酒过三巡,话匣子也随之打开了。
“张公子,来之前我们对你的事迹多少有点了解,观你也不是刁钻奸滑之辈,为何如此落魄,自寻死路?”
张群听罢,不禁悲从中来,仰脖饮尽残酒,然后把杯子轻轻放到桌子上。
“一言难尽啊!我也是没有办法才这样了此残生。”他叹了口气。
“可是家中贫苦所致?”白无常来了兴致。
“非也,虽不是富贵之家,却度日无忧。”
“与妻子儿女可否融洽?”
“谈不上,女流之辈何足道来,只有一个儿子,年方十四,正在读书,对我却也没有什么好印象。”
“那定是公子仕途不顺乎?”
“哪里还敢言仕途,蹉跎二十载,一事无成,说出来简直有辱孔子门下。”
“那就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呗!”黑无常说话一向直截了当。
“二位有所不知,读书人以天下为己任,怎可关心柴米油盐之琐事。我虽然不愁吃穿,但此生抱负一样没有实现,每念及此事,未尝不痛心疾首,虽苟延残喘,实内心已成死灰。”
“哎呀,公子!世事岂能尽如人意,功名利禄都是身外之物,思之太甚,难免坠入无底深渊。”
张群无语,作沉思状。
“算了,公子,既然你不想听,我们还是喝酒吧!”
二鬼见说到张群痛处,便不再言语,只顾埋头苦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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