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端末不同的是,几乎一进现场,邢乾白就忙碌了起来。
他顾不上端末的存在,投身在案发现场中,意图找到更多有利的证据,好早点查个水落石出,让死者安息。
端末成了案发现场唯一的自由灵魂。
所有人看着她跟市局里最有名望的刑侦大队长邢乾白一起进来的,自然也不会去多问身份。
这是端末第一次亲眼所见、甚至是近距离的接触案发现场。
出奇的,她镇定极了。
特别是在见到地上那一滩又一滩喷射出的血液,依旧是面色不改。
案发现场确立在死者自家的两房一厅公寓。
从大门到客厅这段距离,鞋柜和地毯的凌乱,无一都在彰显凶手离开现场时的匆忙。
公寓的客厅入目的,是喷洒,甚至溅出的血液,几乎连墙壁都不能幸免。所以,初步判断,客厅是第一案发现场。
从客厅开始,地上有了大片的血液,在茶几的边缘处,还有一个已经破碎的烟灰缸,碎落的瓷片散了一地,上面还有大量的血迹,根本分不清,到底是凶手的,还是死者。
然而,最让端末震惊的是,客厅的惨况不过是卧室里的冰山一角时,小姑娘几乎没忍住,胃部翻滚得厉害,吓得她拔腿直接往着洗手间的方向跑。
她这边的动静太大,连认真寻找勒住死者脖颈物件的邢乾白,也被惊动了。
邢乾白站起身,走到了洗手间,等她出来,把手里的矿泉水递了过去。小姑娘投以感谢,喝水润润喉咙,半天才缓过劲儿,说道:“客厅是第一案发现场,卧室是第二案发现场。通过现场的凌乱,和卧室的……血腥来判断,这很有可能是一起由金钱引起的他杀。”
她无心,又说得句句在理。
邢乾白平日被恭维惯了,好的品质没保住,傲气的硬骨头倒是日益见长。
这会儿,邢乾白自己专业的拿手活儿,被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丫头片子搅黄,就算是他在怎么对小姑娘有好感,与生俱来的大男子主义也容忍不了。
“说完了吗?”邢乾白冷着脸问。
小姑娘一口气把心里所想的,一吐为快后,竟然兴奋得微微喘着气。见他问,又投以可怜巴巴的摸样看他,然后老老实实的回答:“说完了。”
“你可以走了。”他开始下逐客令。
端末不解,“为什么要赶我走?是我说得不对吗?那个,我学过的。虽然我曾经学的专业不是法医,也不是刑侦。但是犯罪心理学,和传统刑侦,都是相辅相成的职业,两者之间并无大异,就让我留下来吧,说不定我还能帮你们什么呢。好不……”
端末的话没有说完,被邢乾白打断,“小钟,开车送这位小姐回局里录口供。”
“邢队,这位小姐不是咱们局里的人?我见她是跟你一块来的,怎么……”
“我说的话,你听不懂?”
小钟见邢乾白脸色不好,又早有听闻这位主儿不好惹,于是,有些后怕的走过去,苦口婆心的劝说端末赶紧跟他一起离开。
小姑娘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窝囊气,照往常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事情就这么算了。可是眼下,连她自己也理不清,心口处窝着的那一股无名的热血,到底是什么。但是端末很清楚,如果她现在走了,或许,将来一定会留有遗憾。
因此,小姑娘厚着脸皮,第一次主动要求要走后门。
“你们等等,我打个电话,可以吗?”
“请便。”邢乾白简洁的丢下了这两个字,板着脸吩咐小钟一定要把端末送回局里录口供,见小钟拍胸脯保证后,他装得一脸云淡风轻的扫了眼,正在墙角打电话的端末,转而才投身进了现场勘察里。
端末躲在墙角,着急得耳朵都红了。良久,对方终于接了电话。
小姑娘先发制人,“舅舅,我有件事情需要你帮忙,只有你能帮我了。”
那位被称为“舅舅”的长辈在电话那头,觉得很神奇。他从未想过,自己这个从来独立自主,任何事情都难不倒的外甥女,竟然会有请求他帮助的时候。“你说,就算要舅舅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赴汤蹈火就不用了,你只要说几句话就行。事成之后,我会帮你跟我妈妈说好话的,让你不至于……每个月都那么可怜。”
被外甥女戳老底的事情,传出去还是不大风光的。于是,电话那头的“长辈”一本正经的开口,“好,一言为定。”
端末回:“一言为定。”
“现在可以说说是什么事情了吗?”
“是这样的,我现在在三林小区的死者家里,也就是第一案发现场。我想跟着大部队一起学习学习,毕竟我是这起案子的报案人。舅舅,我不会给人添乱的,我保证。”
电话那头的男人,沉思了一会儿,苦口婆心的嘱咐道:“阿末,查案不是儿戏,我相信你能拿捏清分寸,也希望你能发挥自己所学。但是,只能旁观,不要……”
“知道了舅舅,谢谢你。等等哈,我把手机拿给那个人听,你跟他说一下就好。”
得到许可的端末,信心倍增,连腰杆都挺直了走到邢乾白身边。这会儿,邢乾白皱着眉头,被人簇拥着,认真的听现场勘查的伙计报备情况。小姑娘探头探脑的寻了一圈,终于发现了他,有些兴奋的快步走过去,又小心翼翼的挤开人群,然后拉过他的右手。
突然的右手被牵住,让邢乾白十分不快。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快速低头一看,只见小姑娘鬼灵精的把自己的手机塞进他的手心,唇语了几句快接电话快接电话。
邢乾白怀疑自己受了蛊惑,竟然会在她的注视下,不疑有他的把那部有些残破的按键黑莓手机,放到了耳边。
他的嗓音一本正经,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咬字清楚,声音又低又有磁性,温润如春风般,“您好,请问您是?”
电话那头的男人,在听到邢乾白的声音后,语气透露着不可置信的问道:“乾白?”
话落,邢乾白明显也认出了对方的声音。只见他皱着眉头,低头打量着端末,猜测着她和通话中那个男人的关系。
“秦局,不知道你亲自致电,有什么事情?”邢乾白语气透着不快。
秦臻对邢乾白这号主儿,一直都十分的头疼。一来碍着他的身份,并不一般;二来因由他的能力,不容小觑。当然,这会儿秦臻怎么也没想到外甥女一来就碰上的是这号主儿。
良久,秦臻清清嗓子,借以上司的身份,一本正经道:“是这样的,对于三林小区的情况,我也有所了解了。端末那丫头学过犯罪心理学,我想让她留在现场,或许能够帮上你们刑侦的忙。”
“犯罪心理学?您指的是,那种只是通过猜测、想象,进行反复推敲,从而确立所谓结果、答案的学系?”邢乾白语气特别的不屑。
秦臻头疼,顾不上开口,却听见电话那头端末带着愤怒的声音。
“我说你这个人真是奇怪。
在郊外的时候,性别歧视也就算了。现在,还有职业歧视。犯罪心理学怎么了?知道冯祎凡吗?知道徐骁湳吗?他们全是犯罪心理学一等一的国家栋梁。
都二十一世纪了,谁敢说女子不如男?谁敢说犯罪心理学是废的?”
她很生气,从她微微通红的脸和耳朵,都能看出来。
“身为警务人员,我有职责与权力,不让外来闲杂人等进出案发现场,甚至,驱逐。这位小姐,请问你是以什么身份站在现场,和我进行交谈的?
如果说,是报案人,那么你现在应该是在局里,与我的同事面对面录口供,交代清楚你今天的所见所闻,我们会十分感谢你的配合。
又或者,你是警务人员?那么请你拿出你的证件。当然,如果拿不出来,我想我会控告你妨碍公务,扰乱现场秩序,冒充警务人员进行活动。
那么现在,请你想清楚,你是以什么身份站在现场的。”
一时间,端末被说得无言以对。
他们这边的动静太大,闹得周围许多正在勘察的警务人员,全都停下来往他们这边看。
面面相窥时,端末率先败下阵来。
小姑娘挺直腰板,意图能在身高上压邢乾白一次,再发现,两人之间的身高相差的不是一丁半点后,只能一脸懊恼的放弃。转而一板一眼的对着邢乾白说道:“我不管你是什么邢队,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都好。但是冲着你今天对待我的这个态度,我认为,你并不合格。
录口供就录口供,走就走,希望,以后我不用在见到你。
因为,你让我觉得很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