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听得都是聚精会神,只有你一会儿喜,一会儿怒。”戚息想起当日封如沐听书的神情,微微笑了,“尤其是我要坐下的时候,你那表情活像是要上去撕了那说书的。”
“他把我和小红说成是什么**,还说……还说什么因为作为男人不能……所以才在妓院打劫。”封如沐气道,“讲的跟他亲眼见到了似的,而且连你都被他忽悠了。”
“我?哪里有?”戚息疑惑。
“怎么没有?你当时说‘如此身残而心善’,意思不就是……”封如沐不好意思往下再说。
“哦,我说的是‘如此生财而心善’你听错了吧。”戚息回想起自己当时说的话,恍然大悟,然后又纳闷,“那你倒说说,这‘身残’又是如何解释?”
封如沐深深埋着头,脸上通红,不知该如何去说,忽然瞥见戚息嘴边微微的笑意,明白他是故意的,气急之下伸手推了他一把:
“本来还以为你是个正人君子,原来一肚子坏水,衣冠楚楚,道貌岸然。那天把你当做了吴大少,也不算冤枉了你。”封如沐想起当天的事,询问道,“那个花魁碧香姑娘呢,她……有没有被……被那吴大少糟蹋?”
“碧香也是皇家的细作之一,那天突然被你绑了,大伙儿都是一惊,十分怀疑你的身份,所以我才去单独会会你。”戚息顾左右而言他。
“那她当日究竟有没有shi身啊?”封如沐耐不住性子,又问了一遍,“若是……若是被那些臭男人欺负了,岂不枉费了我白隼的一番折腾?”
“作为细作,有的时候逢场作戏……也是必要的。”戚息顿了一下,“其实自古以来皇宫大内都会有设在各处的情报组织,而娼妓坊,往往是信息的重要来源之地。”
封如沐听了戚息的话,先是一呆,而后明白了自己的稚嫩,忽然想起了秦双儿对她说过,这宫内宫外的险恶,她和甘如饴二人还并未真正见识,不禁冷笑:
“原来是这样,这京城表面的繁华风光背后,究竟哪些是真的,哪些又是假的?”而后又苦笑了一下,“这真真假假,尔虞我诈的游戏太累,我不喜欢。”
“所以我才想带你走,我们离开这儿,云游四海。”戚息凝望着封如沐,渴望从她的眼中得到默许,“即使你心里没有我,不想嫁给我,只是把我当师兄,只要你愿意,我们就走的远远的。”
呃,怎么话题又绕回这里来了。封如沐无奈摇头,但是她不得不承认,戚息每说一次,她的心就软下一分,不知那道拒绝的堡垒,还可以撑多久。
“出了状元府的大门左拐一直东走,就是戚宅,你什么时候想通了,随时可以去……”戚息仍然是不甘心。
“我困了,要睡觉。”封如沐打了打呵欠,攀上了戚息的手臂,头枕在了他肩膀上。逃不脱他恳切的目光,干脆就合上双目,眼不见为净。
戚息一愣,看着假寐的封如沐,叹了口气:即使是只能暂时的这样让她靠着,也算是一种难得的进展了吧。
等到封如沐悠然转醒,发现自己像藤蔓一样,缠绕倚靠在戚息的身上,好像……还流着口水!
封如沐急忙直起身子,抹了抹嘴,偷偷瞄了瞄戚息,他悠闲安然地坐着,双目闭合,似乎正在熟睡,又像是在安心打坐。
看到戚息这副坐怀不乱的模样,封如沐竟然微微有些挫败感:温香软玉在怀,他竟能够坐如磐钟。
接着又猛地捶着脑袋,心想:真的是被他教坏了,我都胡思乱想些什么呀。
不过看他这身打扮,再看他散淡的神情,还真像是神话传说里面下凡接受什么情劫啊、美**惑啊之类考验的一个刚入道的小仙。
想到这里,封如沐忍不住“扑哧”一笑,在心里打趣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色空空,空空色色。”
忽然一转念,脸上又一红:那自己,不就成了**他的妖女?
“白隼啊白隼,你既然并不想跟人家长相厮守,又为何在这招惹是非,妄自烦扰。”封如沐暗叹。
鼻中溢满的香气和灶台上的锅子让她回过神来,她急忙起身,心中大叫不好,两个人都睡着了,忘了这锅中的美味。
“放心吧,我一直帮你看着,还帮你添了两把柴禾。”身后的栖息淡淡说道。
封如沐回过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戚息,两个眼珠子瞪得溜圆。
“你还去添柴?我……我怎么什么都没感觉到?”
“你睡得太熟,去添柴的时候就让你靠在墙上。”戚息微笑,“等我坐回来,你又像个八爪鱼一样趴在我身上。”
“那……那是因为墙太凉了。”封如沐慌乱之中辩解,迷迷糊糊好像有一点点印象,“你一夜没睡?还这么精神?”
“要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还怎么当大内密探?”戚息站起来,轻轻活动了一下肩膀,“你这酱牛肉应该煮好了吧,让咱们足足等了一夜。”
他说完,冲封如沐喝道:“小二,切几斤牛肉来”
“哦。”封如沐深深吸了一下满室的煮牛肉的香气,笑道,“客官,你就等着瞧好吧。”
封如沐将一盘切成一片一片、洒着香菜末的酱牛肉端上灶台,又将板凳抬至灶前,做了一个手势:“公子请。”
戚息是第一次在灶前吃东西,不禁觉得好笑,落座之后,着筷夹了一片肉,慢慢送到嘴里。
封如沐目不转睛地看着戚息,本来想听听他的评价,可是看着他斯文优雅的模样,即使是在这简陋的厨房灶台,还是风采不减。
“怎么样?”封如沐急切问道,“因为是现煮给你吃的,所以没有事先将牛肉浸料入味,可能稍稍差了些。”
戚息笑而不答,只是吃完一片,又接着夹一片送到嘴里,就这样,不一会儿,一盘的酱牛肉已经都进了他的腹中。
戚息撂下筷子,抬头问封如沐:“还有吗?”
封如沐已经看呆了,他……他吃的这么快,可以说风卷残云,却又从容不迫,怎么一点都没让人觉得不雅?
“有肉无酒,岂不可惜?”封如沐左手又端上一盘牛肉,右手则捧了一个酒坛子,“昨晚家宴还剩下这上好的汾酒,算你有口福。”
她拿了两个碗,咕嘟咕嘟倒满,自己端起一碗,笑着对戚息说:
“戚息,我敬你。”
戚息一震,这是她第一次喊自己的名字,抬手端起碗,跟封如沐的碗对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封如沐也是一口气将一碗酒喝干,用手抹了一下嘴,抓起一片牛肉塞进口中大嚼,直喊:“爽快,爽快。”
“酒量倒不小。”戚息又将两个碗倒满。
“你也不差。”封如沐笑赞,“趁天还没亮,我们就痛痛快快喝上一顿,如何?”
“奉陪到底。”戚息笑答。
东方的天际已经微微露出一抹鱼肚白,戚息静静看着眼前的封如沐,和旁边的几个酒坛子。
“戚息…对不起,我……”封如沐喃喃道,“若……若我当真……出去了,一定……一定要再和你一起一醉……方休。”
这句话说完,她再也撑不住,趴在台上,醉了过去。
戚息的手拂过她染上红晕的醉颜,微微怔了一下,抬手抱起封如沐,抗在了肩上。
“小姐,小姐!”
封如沐迷迷糊糊醒来,只觉得昏昏沉沉,好半天才看清眼前身着绿衣的青杏。
“我这是在哪?戚息呢?”封如沐糊里糊涂地问,随即打量周围,哦,好像是自己的闺房。
“小姐,快喝杯茶,醒醒神。”青杏端上一杯清茶,“戚少爷已经走了,我知道你身子不爽,但是暂且忍一忍起床吧,老太爷说让收拾东西,回老宅去。”
封如沐听了,便将茶一饮而尽,迅速起身穿衣,忽然又问道:“是戚少爷送我回来的?”
“嗯,还说厨房都收拾好了,让我好好照顾你。”青杏笑着,递上一个小小瓶子“他留下了这个醒酒的香露,说嗅一下头不会痛。”
“真难得,他怎么这么信任你这个鬼丫头。”封如沐拔开瓷瓶的塞子,只觉得一阵清香沁入心脾,是立时舒服了很多。
“因为青杏就是一心一意对小姐好,绝不会乱讲。”青杏无比认真的说。
“好了好了,我也一心一意信任你。”封如沐穿好衣服,笑着刮了一下她的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