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皇上交给太子去办这差事,原是想考验他。但是他全城搜捕,恰恰也是做给皇上看的,这是其一;其二如饴已经扰得皇宫鸡犬不宁,北宫门的守卫将士依太子命令,每次要防她,又不能伤她,难免有怨气,太子才这么做,以服众人,也要堵住悠悠之口。”
“什么意思?有人说太子对她有情?”不知为何,封如沐在暗暗为甘如饴欢喜。
“呵呵,如果只有这些倒也罢了,还有说如饴本来就是皇上的血脉,所以才如此嚣张。”
“哈哈,如果真是这样,小红也不用受那么多的苦。”封如沐冷笑。
“太子也是想利用搜捕的方法,来得到如饴的消息,如果有人来揭榜,密探会第一时间通知太子,到时他自有办法暗自帮她脱身;如果没有人揭榜,说明她八成已经远离京城,暂时安全了。”
“可是她身上有伤啊,一旦在荒郊野外……”
“她没有被霹雳雷火弹炸伤,只是中了积毁销骨散。”
“什么?你们对她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法,还‘只是’?”封如沐急急叫道,“可是她没求助我,一定也没有找师父,如果三个时辰内没有人帮她拔毒,会没命的!”封如沐从来没有如此心中慌乱。
“若是她没有解毒,必然会因为毒发而走不远,太子已经暗中派人在城内及城郊方圆二十里探查如饴的踪迹,结果一个侍卫不小心掉入东郊的一个陷阱,发现了里面有黑色的血迹,经过检查,是饱含乌头毒素的毒血,还有,他发现了几颗已经烂掉的黄杏。”
“对的,没错的,是小红!”封如沐听到戚息说杏,十分笃定。
“嗯。如饴练过羽门的功夫,脚印比一般人要浅些,我已经去看过,陷阱里和边上都有,能够确定是她的。而且,还有另外一个人的脚印,是个男子,功力深厚,如饴应该是遇到贵人相助。除此之外,还有一匹马的蹄印。”
“是小驹!”封如沐一叹。
“从这匹马蹄印的深度看,它载了不止一个人,奔出了很远,应该就此可以断定如饴脱险了。”
封如沐听戚息说的头头是道,悬在半空的一颗心终于落回了原处:
“你怎么不一开始就告诉我,白白让我担心许久。”
“还没轮到我跟你解释,师妹你就给我下了跪,令我惶恐万分。”戚息仍然对她刚才的行为无法释怀。
“又来了,这么小气。”封如沐无奈地摇摇头,“你把情况了解的这么详细,又分析的丝丝入扣,莫非你……”
“我是太子爷的手下,也是朝廷的密探。”戚息对她摆明了身份。
“怪不得你喜欢跟踪别人,原来是职业病。”封如沐似有所悟。
“如沐,我跟踪你和你我的身份都无关。”戚息的双手忽然紧紧擎住她的双肩,“我知道你根本不想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人,也不可能会喜欢那种深宅大院的生活,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跟……你走?”封如沐懵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出来上一次街,怎么接连遇到让自己大为震惊的事。
戚息的俊脸微微有些红,但是语气变得急促:
“据我所知,羽门能养出‘白隼红鸢’,但是却育不出笼子里的金丝雀,你的心仍然是翱翔在天际的,封家,甚至是你未来的婆家莫家的门根本关不住你,你接连两次偷跑出来,就是证明。”
“而且两次都遇见了你。”封如沐浅笑。
“是,我在茶楼第一次遇见你时,还在好奇这是哪个大户人家,丫头可以如此灵动洒脱,后来知道你是白隼,我便明白了,可是当我知道你要代封文清出嫁,就决意要将你带走。”
“可你身为大内密探,也是身处庙堂啊。”
“只要你愿意和我走,这份闲差事又算得了什么。我爹还不是和我娘功成身退,最后过着闲云野鹤,逍遥自在的日子。”
当年就在甘门获罪之后,更坚定了戚烁隐退的想法,于是不久就向皇上请辞,携娇妻儿女荣归故里,一家四口生活美满,其乐融融。
戚息定定地望着封如沐,只要她点一点头,他会立即带她走,把一切都抛下。
可是封如沐却轻轻挣开他捏着的肩膀,叹了口气,迎着他的目光看向他:
“师兄,你说的对,我的心很大很大,我梦想的生活也是远离朝廷庙堂,策马红尘,云游四海,如果我要走,不会有人拦得住我,但我佩服的是坦坦荡荡、言出必行的人,既然答应了爷爷,我就要守住承诺,况且……”
封如沐避开了戚息的眼睛,心乱了,但还是平静地说:
“师兄你有你的那方乐土,白隼也有自己的一片天空,你说的对,羽门的人是应该自由自在的,既然如此,何必互相牵绊呢,萍水相逢,即是有缘,你我已经相识,不是已经很好了么,何必……”
“何必自取其辱,是吗?”戚息的这句话本是嘲讽,但却微微透着落寞。
“师兄,你是人中俊杰,又出身高贵,戚伯伯一定也是希望你做出一番大事业的,现在又是太子的左膀右臂,皇上一定是希望你留下来辅佐他的,恕师妹直言,你还未功成,又怎能身退?”
戚息不语,只是灼灼地盯着封如沐的眼睛,不容她一丝闪躲。
她说的话句句属实,也字字在理,可是说到底,这些都不是她拒绝他的最终原因。
戚息在她的黑瞳中只看到了自己,原来,他仅仅是走进了她的眼中,却还没能够闯入到她的心里。
就在封如沐觉得自己要被他的目光燃成灰烬的时候,戚息忽然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句话:
“即使与我无关,也不要因为报恩而困住了自己的幸福。”
封如沐看着他消失在巷子口,心里涌起丝丝的感动:他真的很好很好,好到让她恋恋不舍。她不知以后会不会幸福,但是迄今为止已经足够幸运了,一个孤女丫鬟,却机缘巧合入了羽门,和师父小红过了那么多年快乐的日子,如今又能代小姐嫁入豪门,现在又遇到了一个如此心念自己的师兄,还有什么可奢求的呢?毕竟人是要学会知足的,不是吗?
封如沐回过神,发现自己手里竟然还攥着那张告示的一角,遇到戚息之后发生的事,让她应接不暇,以致忘记了扔掉。
她看着这块纸头,没撕到字也没扯到画,忽然想起自己曾经和甘如饴登上了余杭镇的逮捕令,甘如饴还嫌画师画走了样,弄得二人都变丑了。这次倒是如愿以偿,她的头像跟她本人已经有九成相似了,还有那额上的印迹,也分毫不差。
哼,不是说太子只是做给皇上和手下们看么,有必要做的这么像么?
唉,这个小红,什么时候能让人放心啊。封如沐摇了摇头,忽然想起自己出来又好久了,眼看着午膳时间就要到了,于是匆匆赶回封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