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么!边关那边又打起来了!”
“什么?打起来了?谁和谁打?”
“傻呀你!还和谁打?咱炀国和漠国打起来了呗!”
“嘶……不能吧!不是说十年前就定下了条约,说是互不侵犯吗?”
“切!你不知道了吧……”
“夜遥,到你了!”锦绣执着黑子,轻轻敲敲棋盘,“你在跟我下棋,认真听着外面的闲言碎语算是怎么回事啊!”
夜遥从窗外的嘈杂中转过神来,勉强对锦绣笑笑,看也不看的往棋盘上落下一子:“好奇而已……”
“好奇……”锦绣漫不经心的重复一遍,随手落下一子,“你完了!”
夜遥定睛一看,棋盘上已经是一片黑色,只在几个死角偶尔露出零星的白,她叹口气:“师傅啊!你让让徒弟好不好?”
“哎呀!”锦绣怪叫一声,“不教了不教了!你这徒弟,我教的好没意思!自己下棋不认真,还怪师父不让你!”
“你自己还不是一样……”夜遥随口反驳着,撑着头,眼睛又看向窗外,“教你草药时,你不也笨的跟驴似的!”
“你……”锦绣一时语塞,瞪着眼睛看夜遥老半天,无奈的叹口气,也撑着头,转过去看向窗外,喃喃道,“这天下,怕是没几天太平日子了。”
低低的语调,却让夜遥悚然一惊,猛地回头看向锦绣,却见对方平静如水的看着窗外,她暗自松了松握紧的拳头,轻轻吐一口气,看向窗外。
窗外的几个茶客们还在热烈讨论着。
“……就是那样……说起来还真是叫人觉得荒唐!不过是边境几个小孩之间的打闹,越闹越大越闹越大……眼见着就从村落变成了郡县……现在好了!成了两国之间的纠纷!说起来两国都十年没打仗了!怎么至于为了这么点小事动用武力……”
“这你就不懂了吧!说起天下之势啊,是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曌元大陆就这么块土地,存着两个国家,安稳是暂时的,打架是必然的……”
“就是就是!更何况,漠国前些年才灭了俞族,出了个战神萧楚,又跟炀国平稳度过了十年,早憋不住了,就等那么个借口,一有动静,就开打!”
“嘘……可别这么说了,眼下这些都还是谣传,战争不都还没起来么?咱还是别乱嚼舌根子了,要是被当官的知道了,可就不好了。”
“哪能啊!”一个声音蓦然加大,“这可不是谣传!是确凿的事情!你不知道啊?这几天东城那边,正招着兵呢,我家隔壁的刘三儿就去了,你可不知那家伙长的磕碜的,他那样的人都招进去了,不是国家要打仗急着用兵,是什么?”
“你小点声……不过倒也是……我家有个亲戚,在宫里头当侍卫,他可是亲眼看着朝堂上皇上宣旨,把靖北王沈逸宁派向了北地!只是这仗还没打起来,就没宣扬,不过据可靠消息,说是他前几天就动身走了!”
“靖北王?咦!就是听人说那个扫平漠北的靖北王啊?”
“嗤……”鄙夷之声响起一片,“你是哪儿来的土老帽儿啊!那个靖北王早死了!十年前就死了!现在是他的儿子继承了爵位,一仗都要还没打过呢!不过将门之后,虎父哪能有犬子!这仗就是打起来了,咱也输不了!”
“那可说不准了……对方若是战神萧楚带兵……”
“夜遥……”锦绣转过头来,正看见夜遥的脸白成一片,她托起夜遥捏握成拳的手,轻轻展开,放在嘴边呵气,“好了好了!别紧张……你看你指甲都扣进手掌里了。”
夜遥回过神来,一把抓住锦绣的手,急切地问:“那个萧楚很厉害吗?怎么我在山中都没有听师傅提起过!逸宁这次去打仗,会不会凶多吉少啊!”
“放心放心……”锦绣抽出手来,拍拍她,语气带着一丝不屑,撇嘴道,“萧楚有什么可怕的!还不是那些人给吹嘘出来的,再厉害能厉害到哪儿去?又不是神仙……放心放心……你们家王爷绝对没事的!”
夜遥的脸依旧是刷白,只感觉心里缺了一块,只落下黑漆漆的一块洞,让她满身满脑都是软绵绵的丝毫没有着力,她瞪着迷离空旷的眼睛,没焦距的看着锦绣,泪水忽然就掉了下来。
见她这样,锦绣慌了起来,急忙站起来到她面前,手忙脚乱的帮她擦着眼泪,安慰孩子似的拍着她的背:“别哭……别哭呀……”
“哭?”夜遥迷茫的看着她,只觉得脸上凉凉的,无意识的伸手一摸,满把的泪水,她连忙用手背去擦拭,却怎么也擦不干净,反而越擦越多。她终于放弃,摊开手来,“哇”的一声哭出来:“锦绣!锦绣……师兄也走了……逸宁也走了……师傅还在药山……我在天都无依无靠了……”
锦绣连忙安慰:“你不还有我呢……我们多好啊……不是说好了你教我医药我教你琴棋书画,他们不在天都我在啊……”
“要打仗了啊!”夜遥哭的迷迷糊糊的没听见这些,只管抽噎着鼻子,“逸宁要打仗去了!他就这么走了,他要去边关了,他去打仗了!打仗啊!多吓人的事情,不是说战场上都是尸体,他还不肯带我去!留我一个人在这里……诗里说‘无定河边骨,春闺梦里人……’逸宁会不会死啊!我会不会做寡妇啊……”
她“哇”的一声又哭的更猛,锦绣一边手足无措的安慰着,哭笑不得,心却不住的下沉,忍不住在心里暗自叹息一声:“凌远卿,没想到你竟然失算了……几个月的时间,她已经真正把自己当做靖北王妃了。”
“夜遥……”锦绣不知该怎样去安慰,只好一边拍她的背,一边沉默着,脑子里转过千思万虑,忽然眼睛一亮,“夜遥,要不你从军去吧!偷偷溜去前线,就可以见到沈逸宁了!”
“从军?”夜遥猛的站起,眼泪汪汪也顾不得擦,扯着锦绣就往外跑,“走!走!我们从军去!”
“……”锦绣无可奈何,夜遥真当真了?她好心的提醒道:“从军,要女扮男装,要和一群男人整天混在一块儿,要忍受军营里马骚汗臭,要能跑,能打,将军说向前你就不能后退,十天半个月洗不了澡,每天踏着尸体前进,最重要的是,你一个小兵,还见不了沈逸宁……”
“……”夜遥默然,重新坐下,恢复了抽噎,撑着脑袋含糊不行的道,“总之我是要回去的,这儿不能待了,在这里这么久,墨玉匙……我要做的事情没做成,乱七八糟的事情扯了一大堆,我不干了……不干了……”
锦绣低下头去,想要听清楚,可夜遥的声音却越来越低,到最后,她竟然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哎……”锦绣叹了口气,“凌远卿,你做事从来谋划在胸,可眼下这些,你又可曾料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