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还没露头,朝斜南起了个大清早。
这几天朝斜南恢复得不错,气色渐佳,原本苍白憔悴的脸庞多了一抹红润,至少生活自理已无大碍。闲来无事,朝斜南习惯性地又来到穆门的道场转悠。
道场的建造是很有考究的。作为一处门派弟子日常去处,它是寻常弟子的一方求道圣地,丝毫马虎不得。一座道场的好坏,直接体现了一个势力的底蕴。朝斜南尽管修为不再,但还是能在穆门道场感受到不凡的气韵。
穆门里的道场长宽皆有百丈,容纳十万人绰绰有余。如今这里是穆门内寻常凡俗弟子诵读圣贤书做功课的地方,这个时候尽管朝露未干,青石地板湿寒,但道场上却已经是整整齐齐的端坐着许多穆门弟子了。
一位秀气的青年书生来到了道场,原本窸窸窣窣的道场瞬时安静了下来。书生手持青卷,腰佩玉玦,唇红齿白,风神如玉。他的身份显然要比到场上端坐着的弟子要高。
在朝弟子们抱了抱拳后,书生微笑道:“诸位同门,丛白有礼了。今日我等诵读的是《皇天正气歌》,而后先独自揣摩经义,后有困惑不解之处再相互探讨。按照惯例,我等先朗诵一遍门规。”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道场上弟子们一脸虔诚地吟哦着,尽管不是第一次来道场看穆门弟子的功课了,站在边上看着这一切的朝斜南还是感到很惊奇。
是的,惊奇。
在朝斜南看来,道场不应该是供给修者晨练、吐纳、寻道、解惑的地方吗,怎么成了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们的唪经之所?这道场看起来如此不凡却被这般滥用,简直是暴殄天物。
而且他们诵读的都是一些听起来高深莫测的东西,比如昨天的《拾栗》,像今天丛白所说的《皇天正气歌》自己更是闻所未闻。倒是听说过《皇天正道》,但那可是无尽岁月前的盖世强者皇天圣主的绝学!
清风徐徐,书声琅琅。朝斜南在道场边上边走边寻思着。冷不丁地,朝斜南感觉自己肩头被人拍了一下,回头一看,发现徐纯纯正站在后头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纯纯,早。”朝斜南微微笑着,打了个招呼。这几天朝斜南吃穆门的喝穆门的用穆门的,一番接触之后和穆门的关系亲近了许多。而徐纯纯和边璐更是时不时地来看望他,关系自然就更亲近了。
“斜南弟弟,早呀,”徐纯纯满脸春风,嘻嘻哈哈地回应,“看你悠闲的,不像是一个没了修为的人啊。”
朝斜南无所谓笑笑:“我的修为被废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什么伤心绝望早就过去了。”
徐纯纯扬手摸了摸朝斜南的额头:“斜南弟弟你恢复得真快,这才几天时间,恭喜恭喜。”
朝斜南拱了拱手,正色道:“多谢纯纯和穆门诸位的照顾,南才得以活命。大恩大德,实在无以为报,”顿了顿,朝斜南有些苦笑,“不过,那个,纯纯你能不能别再喊我斜南,我复姓朝斜,单名南,斜南……听着奇怪。”
徐纯纯斜乜着眼,而后挺了挺小胸脯,洋溢着一股青春少女的朝气,“怎么,斜南弟弟这称呼你不满意?要不……叫你南儿?”说罢,徐纯纯笑得花枝乱颤,就差满地打滚了。
朝斜南无奈地耸了耸肩,对于徐纯纯的古灵精怪那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在自己刚醒来的那阵子还叫自己哥哥,结果稍稍熟络了些就改口叫弟弟了。甚至还百般“逼迫”自己叫姐姐,这个自然是万万不能答应的,叫一个十几岁的少女姐姐?被人知道岂不是要笑掉大牙!
“纯纯,你怎么如此无礼,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从远处走来的丛白呵斥了一句,然而他那天生温和的嗓音和儒雅的扮相却是让这话显得软绵绵的没有丝毫力气。
丛白拿着书卷的手背在身后,踱步而来,他肢体随着步伐的节奏轻轻律动,一股说不出的灵韵在身周缭绕着,似乎人要与天地相合。丛白看似走得很慢,却三作两步就来到了朝斜南和徐纯纯的跟前。朝斜南瞳孔微微一缩,仅凭这一手,便足以判定丛白师兄修为跨入了第二道!
“南弟,纯纯她就这副长不大的性格,谁都管束不了她,你别介意。”丛白略带歉意,作揖赔了个礼。
“什么叫做长不大的性格?三师兄,信不信我把告你到师叔那里去,说你欺负我!”朝斜南还没说话,徐纯纯就不满了,撇了撇嘴哼哼道。
“没事丛白师兄,其实……我还是挺喜欢的,这样挺亲切。”这倒不是朝斜南在说场面话,而是真心这么觉得。这种轻松温暖的感觉,自己真的很喜欢。
徐纯纯朝丛白扮了个鬼脸:“听见没听见没,斜南弟弟说他觉得亲切哦,就三师兄你自己事多!”
丛白满头黑线,若论师门谁最大,除了穆子之外就是这位姑奶奶了,跟她拌嘴那纯粹就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醒悟过来的丛白清了清嗓子,不再接徐纯纯的话头,而是转过头,温文尔雅地对朝斜南说道:“南弟还没用过早膳吧?不知可否卖愚兄一个薄面,待今天的功课了结了,和愚兄共用早膳?”
“丛白师兄邀请,小弟自当全力奉陪。”朝斜南爽快地答应了,反正自己也没什么事。
“三师兄,你的薄面不值半分钱。”徐纯纯在一旁插话。丛白当作没听见,含笑地对朝斜南点了点头,便转身前去解答道场上穆门弟子的疑问去了。
…………
一个时辰后,朝斜南、丛白和徐纯纯三人来到了穆门里的灵膳阁。
顾名思义,灵膳阁就是穆门里弟子们的饭堂。虽说是阁,不过却只有两层楼。倒是环境挺不错,灵膳阁周围栽种着许多不同品种的花草树木,环境清幽,咋一看和小村庄村口的风水林差不多。
朝斜南三人打了饭,丛白和徐纯纯一路和穆门弟子们打着招呼,最后在东边没人的地方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许多穆门弟子做完功课后都会来灵膳阁里用早餐。人虽然多,却一点也不嘈杂。就是交谈也是压低了声音,可见穆门弟子的修养还是很足的。
太阳已经升起,阳光暖洋洋地打在桌台上,金黄色的阳光中可见微尘飞舞,煞是好看。三人默默地品尝着早膳,出乎意料地没有交谈。
“南弟,”丛白一口小米清粥入喉,放下了汤匙,首先开口打破了沉寂,“愚兄一直有个疑惑想要请教,若是唐突了南弟,还望莫要见怪。”
朝斜南连忙道:“丛白师兄说笑了,小弟若是晓得必定知无不答。”
“哈哈,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愚兄想知道南弟这几天下来对我穆门的观感如何。”丛白打了个哈哈,语调轻松。一旁在咀嚼着馒头掰着手指的徐纯纯闻言不由得停下了动作,瞪大了一双俏皮靓丽的眼睛望向朝斜南。
“这个……”朝斜南笑笑,说道:“还行。”
“什么叫还行?”徐纯纯声音猛地提高了八个度,隔着桌子,身体往前倾凑到朝斜南跟前,鼻子几乎要和朝斜南对贴,语气十分不满,“好还是不好,说清楚点!”
突如其来的喝问让整个灵膳阁落针可闻,远处安静用膳的穆门弟子纷纷侧目。丛白挑眉,低喝了一声:“纯纯,不得无礼!”
徐纯纯嘟着嘴,咕哝着坐回了原位。朝斜南有些尴尬,把椅子稍稍往后拉了一些。气氛忽然间有些冷。
“南弟莫要见怪,愚兄向你赔罪了。”还是丛白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纯纯她比任何人都要在意穆门,对于穆门的一事一物,她一直非常非常珍惜。”
“没事,”朝斜南端坐,盯着面前的木碗,神情认真而专注,“我曾听说过这样一个历史传说,远古时期有一个族群,名为水族,它们天生喜水,修者十有八九擅长水之一道,后来栖息地剧变,族群濒临绝灭,我人族有一大帝出手助其度过危机,当被问及为什么要相助时,他说:‘助人为乐,非图所为后来福报,仅心之所念,心之所愿尔。’”说到这里,朝斜南顿了顿,说道:“我想,我朝斜南和穆门无亲无故,穆门仍然对我恩德有加,大概就是如此吧。”
徐纯纯哼了哼,道:“这还差不多……那个,斜南弟弟,那个水族和人族大帝后来怎么样了?”
丛白哑然失笑,果然是女人心海底针啊。你永远也捉摸不透她们下一秒想的是什么。
“水族后来分化为六大海王族,广居于中原之外的无尽太洋中,与我人族世代修好,是当今的巅峰族群之一。至于那个大帝……史志上并没有留下他的名号,至于后来如何我也无从得知。”
“那水族是怎么分化为六个种族的?”徐纯纯不死心,继续追问。
朝斜南正要回答,丛白连忙摆手制止了这个话题。女人的八卦之心一旦被撩起便没完没了,而结束这一切的最好办法便是转移话题。对于徐纯纯的刨根问底,历经过的丛白可以说是彻底怕了。
“南弟,纯纯刚刚失态其实是有原因的。”丛白笑着,如沐春风。
朝斜南疑惑地看着丛白。
“师祖他老人家有意收你入门,她已经把你当成自家人了,你说穆门只是还行她自然要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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