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太皇太后这么一搅局,揆叙和曹寅的比试便只好终止了,而端敏公主便也意兴索然的离去了。
几人又回到南书房,康熙便对揆叙说道:“揆叙,你应该知道,老祖宗的恩典比朕的任命更有用。所以,先前朕才没有给你封官,因为朕始终是有所顾忌啊。”
揆叙笑道:“皇上如今名不副实,下臣怎可攘攘求官?”
一听揆叙这么说,康熙不禁感慨的说道:“等朕扳倒了鳌拜,你想要多大的官,朕都会给你。”
揆叙笑道:“皇上小看微臣了,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而作为臣下的,为皇上分忧,为国家出力,本就是分内之事,微臣又岂会计较官大官小呢?”
揆叙说完,康熙便越发感动了,不觉动情的说道:“如果大清的满朝文武都能像你这样想,那朕就不会这样的碌碌无为了。”
见康熙中招,揆叙心里不觉暗暗得意:皇上又如何,还不是被我忽悠得找不着北。
这时,忽见梁九宫跑进来禀报道:“启禀皇上,鳌少保求见。”
康熙一愣,随即便一挥手,说道:“宣。”说完,康熙便走到了案后,正襟危坐。
梁九宫一溜小跑,来到门外,便扯着嗓子喊道:“宣鳌少保见驾。”这声音尖细、锐利,穿过紫禁城的层层宫殿,竟传出去老远。而片刻之后,鳌拜小山似的身躯便出现在了南书房。
“臣鳌拜恭请皇上圣安。”鳌拜略作打千的姿势比划了两下之后,不等皇上说平身,便径自起身站在了一旁。
康熙已经见惯了鳌拜的专横无礼,所以,便也没有计较什么,只是坐在案后淡淡的问道:“鳌少保此来,所为何事啊?”
鳌拜拱手说道:“回皇上,臣想请皇上批准一份奏折。”说着,鳌拜便从袖中掏出一份奏折,由曹寅呈给了康熙。
康熙接过奏折以后,便仔细的看了起来。因为他心里很是疑惑:不知道是什么奏折这么重要,竟然要鳌少保亲自送过来。当然,揆叙同时也感到了这份奏折的怪异,只是不好说什么。
康熙看了一遍,大致内容是鳌拜请求他批准对几个官员的任命。其中,鳌拜提议由康熙的老师,也就是礼部侍郎济世,出任户部尚书,由镶黄旗副都统泰必图出任直隶总督,由一等侍卫纳模出任直隶巡抚。
康熙看过之后,便放下奏折,疑惑的对鳌拜说道:“鳌少保,你说的户部尚书、直隶总督、直隶巡抚这三个位置上,现在可是有官员啊,怎么任命啊?”
鳌拜笑道:“现在已经没有了。因为今天早朝后,左督御史阿司哈弹劾原户部尚书苏纳海,直隶总督朱昌祚,直隶巡抚王登联,三人结党营私,贪污受贿,借两旗换地之机打压异己,扰乱圣听。而经过刑部和大理寺的核查,证据确凿,按律当斩。所以,臣已经将这三个逆贼处斩了。”
“什么?”鳌拜说完,康熙便从案后站了起来。
“三个朝廷大臣,一个尚书,两个封疆大吏,你说斩就斩了?就是要处决犯人,还得给个说法呢,况且,他们三个还是朝廷命官!朝廷重臣!”少年皇帝声色俱厉,拍着龙案说道。而见康熙动怒,揆叙等人不禁暗暗替康熙担心。
鳌拜笑道:“皇上请息怒,此事是经过都察院、刑部和大理寺,三司会审定下来的,所以,臣也没有办法。可见,这三人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啊。”
康熙大怒:“什么时候会审的,我怎么不知道?”急怒之下,康熙都忘了自称“朕”了。
鳌拜坦然道:“就在今天早朝之后啊。本来,臣是想向皇上请示一下的,可是,臣听说皇上正在和一些小布库们练摔跤。所以,臣怕打扰了皇上的兴致,便没有惊动皇上。”
“你!”康熙颤抖的用手指着鳌拜,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见康熙不说话了,鳌拜便道:“皇上,苏纳海三人死有余辜,皇上不必太过伤心,倒是任命新的官吏是紧要之事。”
“一切全凭鳌少保定夺吧。”少年皇帝摆了摆手,颓然坐回了案后。
“那这奏折?”
“曹寅,玉玺伺候。”
曹寅从书案旁拿起传国之宝,蘸好印泥,便用双手捧到了康熙面前。康熙接过玉玺,狠狠的砸向了鳌拜的奏折。
血红的印尼乌涂一片,早已分不清那是印泥还是鲜血了。
鳌拜接过奏折,便志得意满的告退而去。
鳌拜走后,康熙的眼角终于滑落了两滴清泪。而揆叙等人,也陷入了死一样的沉默之中。
半晌过后,康熙终于抬头说道:“咱们该怎么办啊?”
揆叙想了想,便上前说道:“天道周星,物极必反。鳌拜的死期将至,皇上的机会来了。”
“我不要那些大道理!”康熙拍着龙案大吼着,打断了揆叙的话。
揆叙一愣,便忙识趣的退了下去,而扎尔图和曹寅便更不敢说话了。
“揆叙,你接着说。”片刻之后,康熙又恢复了镇静,叹息说道。
“奴才以为,皇上应该以退为进。”揆叙的声音很低沉,不过,却很清晰。
“以退为进?”康熙喃喃的念叨着。
“不错。因为鳌拜在朝野内外已经没有羁绊了,所以,皇上就更应该选择退让,让鳌拜自大自狂,疏于防范,然后咱们再突然一击,鳌拜必然成擒。”揆叙狠狠的说道。
康熙沉吟了片刻,忽然说道:“你的意思是说,让我不理朝政,只顾玩乐,以迷惑鳌拜,让鳌拜放松警惕?”
揆叙点了点头,表示认同。而扎尔图和曹寅便也眼睛一亮,似有所悟。
“嗯,这是个好办法。”康熙最后也点头说道。“朕不仅要将朝政交给鳌拜,还要给鳌拜升官,升成太保。”
“皇上圣明。”见康熙终于理解的自己的用意,揆叙也不禁有些激动。
心结解开了,几个少年人便又恢复了少年人的斗志,于是,布库房里,乱成了一锅粥。
揆叙不是侍卫,所以,他便可以早一些回家,而扎尔图和曹寅,就要等到很晚了,有时还有可能要留宿宫中。
而揆叙回家以后,自然又是被管家先领到了明珠的书房。
“天子门生,同进士出身,正六品内阁侍读学士,不简单啊。”揆叙施礼过后,明珠便笑着说道。
“还不是仗着阿玛的官位。”揆叙忙自谦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入宫当差以后,揆叙感觉自己明显变得谦虚了。
“呵呵,这也有你自己的努力。你要知道,一个天子门生,同进士出身的身份,有些人即使读一辈子书,恐怕也得不到啊,况且一下子就是个正六品的内阁侍读学士。曹寅十岁入宫做伴读,如今已经服侍皇上五年了,他不过是个正五品的御前三等侍卫罢了。你到好,入宫两天,就是一个六品官了,这得让多少人眼红啊。”明珠依然笑着说道。不过,揆叙可是听出了弦外之音,这回可不仅仅是赞许了。
“阿玛提醒的是,孩儿会注意的。”揆叙忙汗颜的答道。
“你能听出我的言外之意,足见你聪慧过人。这样,我也就放心了。不过,鳌拜可是说了,三天后正式收你做义子。你看怎么办吧?”明珠终于不再笑了,而是严肃的说道。
“三天?这么快?”揆叙大吃一惊,因为鳌拜的动作可是比他想象中的要快。
“是啊,三天,你想想怎么拖延时间吧,或是装病,或是受伤。总之,拖的时间越长越好。”明珠叹息的说道。
揆叙无奈,不禁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封官的喜悦顿时就烟消云散了。
“对了,鳌拜今天杀了苏纳海,皇上有什么反应啊?”明珠想起了这件事,便试探的问道。
“皇上很生气,拍了桌子,不过,最后还是忍了。”揆叙答道。
明珠笑道:“皇上不忍又能怎么样?就是忍着,皇上还得忍的好看呢。”
一听明珠这么说,揆叙便明白了明珠是有所指,于是,揆叙便道:“我已建议皇上要以退为进,迷惑鳌拜了。”
明珠笑道:“正该如此。”
随即,明珠又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你确实有些本事。”
见明珠再次的夸奖自己,揆叙忙道:“还不是阿玛的教诲。”
明珠笑了笑,便道:“你先去吧。”
揆叙施礼告退以后,便忙回到了自己的小院,那个多少有一点属于自己的自由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