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老爷,兵老爷,别打了,别打了,我说我说不行吗?”
如果不是从这个人身上搜出了一包包被牧战确认过是致使小楚王中毒的药粉,李成梁绝对不会相信眼前这位身着绸缎长衣,外罩锦绣披风,头戴玉冠的翩翩少年会是这次事情的罪魁祸首。看他那细皮嫩肉的样子,韩破虏手下的大头兵不过在他脸上锤了两拳,就挨不过痛,连连告饶了。
简单直接,韩破虏也不跟他废话,一瓢凉水泼在那面庞上,在这初秋的夜里还是有些透骨寒冷的。
到此,没有用什么手段,真相大白。
这位少年人乃是云南、四川之交界,茶马道上一位贩茶大商的小儿子,在跟随父亲走马的路上认识了牧战的女儿,一见倾心,于是就抛下还在走商的父亲,留下一封书信,便快马加鞭屁颠屁颠地跟着牧战的女儿的那队人马走了。
据这少年讲述,牧战的女儿带着人马是要去京城来着,本来在从云滇出川的时候还算快马加鞭,后来不知怎么就变成一路游山玩水看看风景,到了这武昌镇更是想要扎根在此,在码头一言不合和本地的一伙帮派火并,牧战女儿的人马身手神出鬼没,没见怎么交手,本地帮派的大半部众就躺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而后牧战女儿假模假式地要把斩获的战利品缴纳给本地的官府,说是要拜拜码头以便今后在本地立足,官面上有个照应,而后那楚王府召见了牧战女儿,自此这位少年就甚少再见到牧歆了,据说是三天两头便从落脚的地方消失不见,往往很晚才会回来。
牧战一听就急了,冲上前去捏着少年的肩膀连声质问他的女儿到底去了哪里。
被牧战一吼,本就有些畏惧的少年浑身如筛糠般颤抖起来,李成梁连忙拉开了牧战,示意自己来。
李成梁和颜悦色地搀扶着少年坐会木椅上,温声问道:“这位朋友,莫惊慌,这里都是官面上的人,现在只要你据实以告,没人会为难你,也会安排人送你回家。现在,告诉我们,那位姑娘的下落。”
少年闻言有些语塞,犹豫片刻,说道:“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这些时日帮主(牧战女儿)总不见踪影,我也觉得在驻地没什么意思,经常去江边遛弯,三天前日头渐晚往驻地走,只见一伙黑衣人从驻地冲了出来,待到我看情况不怎么危险壮着胆子进去的时候就见屋内一片狼藉。我估摸着是遇到之前那伙帮派的报复了,反正姑娘对我不假辞色,还和那什么楚王不清不楚的,我早就不想呆这了,收拾了行装在客栈去住,这几天采购了些特产就准备找个车夫回家去了。”
这下轮到韩破虏和朱显槐有些傻眼了,线报说的很清楚此人乃是那女子帮派的骨干,似乎对那女子有仰慕之情,有对小楚王下手的理由。可是现在看着这家伙瘫软的模样,不过是个一时脑袋发热想着和路上邂逅的江湖儿女携手共度天下的富家公子哥,那双手可谓保养得很是精致,纤细修长,一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样子。
牧战不禁有些沮丧,女儿不听教导擅自跑出来本来就让这个做父亲的牵肠挂肚,稍微有了些消息却是这样或那样不好的传闻,由不得牧战把脸耷拉着。
李成梁眼神中却是闪过一丝精芒,出言问道:“这位兄弟,敢问令尊贩茶走的是山林路道吗?”
那少年面色古怪地看着李成梁,答道:“当然,茶马道艰苦难行,大都是山林道路,虫蛇毒瘴,无一不全。”
“山林道?虫蛇?”牧战听了少年的回答似乎发现了什么。
李成梁满意地看了看牧战的反应,这些人关心则乱,却没有注意到少年人言语和身体上最大的不符——虽然是一名二世祖,但是却要和父亲一起走茶马道,山林道路,虫蛇毒瘴,其手怎么可能如此纤细修长,浑不似干过什么活计的样子,可是看身板又不是肩不能担担手不能提篮般纤弱。
少年发现牧战的眼神向自己的手部飘来,眉宇间冷眉微皱,手慢慢地向自己头部的玉冠摸去……
“嗒哒~”寒光一闪,少年人的手腕上多出两道血口,暗器和少年人的玉冠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韩破虏反应最快,一个箭步上去反手锁住少年人,一个手刀砍中其后颈,少年人昏死过去。
待到这少年再度悠悠醒转,韩破虏等人可不会那么给他好脸色了,方才从玉冠中搜出了三枚被打磨得很是精致的玉针,此时铁链枷锁都已经招呼上了,浑身上下已经被再度细细搜查过一遍了。
可是这下任凭韩破虏的手下兵士严刑拷打,这少年全然换了一副模样,视死如归。
看着这人换上的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韩破虏不禁感觉有些头疼,吩咐人将烤红了的烙铁搬过来,准备亲手用这样有些令人咬牙的手段逼迫逼迫,但是对于一个存有不少善意,崇尚阳明心学的大明将领,如此安排也是有些违心,要不是因为兹事体大,事关皇家,韩破虏根本不会如此。。
李成梁看见韩破虏有些患得患失的样子,不禁对这个过往挥起马刀对女真、蒙古从不手软的边疆将领感觉有些悲哀,几年内地与盗匪斗争的日子消磨掉了他对敌悍然拔刀的锐气。走上前,李成梁从韩破虏手中接过烤红的烙铁,轻声细语地对少年说道:“没事,不用怕,咱们可以好好说道说道。你也不用这么硬气,我不会像他们似的整天拿烙铁朝胸口烫。咱们握个手?你拿你的手,我拿这块烙铁?”
说完,不等少年人反应,李成梁作势就把烙铁朝少年的手部压去。
只听得“啊!”一声惨叫,,李成梁将烙铁掷到地上,可是烙铁的尖正从少年人白皙的手上擦过。
“这位朋友,做人留一线,来日好相见。留下兄弟这副吃饭家伙,来日若有驱使莫敢不从。”不出李成梁所料,这般精细呵护的手指必然会是这人的软肋,一看就是个使暗器的行家,刚才不过是韩破虏等人关心则乱,一时只被李成梁察觉,而自小在边关外族人的弯刀下长大的李成梁自然不会是善男信女,该腹黑耍点狠厉计策的时候绝不会手软。
被李成梁虚晃一枪却已经切切实实感觉到烙铁滚烫的温度的少年,大口喘着粗气,慢慢回过神来,缓缓说道:“我说,我说。”
李成梁冷眉一竖,问道:“你到底是谁?”
少年叹了口气,答道:“今月楼青龙堂副堂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