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谷司这几日的确闲地让人发慌。旖ni将自己上任那日探听来的消息告之凌渊，凌渊也只是吩咐不要声张。
看着眼前那一堆发霉的文书，旖ni觉得自己也要发霉了。转头正要告诉白煜不用整理了，却见白煜正认认真真地誊写摘抄，一丝不苟。
“白大人，随我出去一趟。”旖ni扔掉手里的文书，道。
白煜一愣，放下手中的笔问道：“大人要去哪里办事？下官命人去备轿。”
旖ni摆手。“不用，白大人你随我走一趟就可以了。”
白煜虽不解，仍旧跟着旖ni走出了户部。
六部衙门不像其他衙门设在宫中，而是设在靠近王宫东南方一条幽静的街上，距离贯穿全城的荣华大街很近。刚一出衙门，便可听见荣华街上的喧哗之声。
荣华大街是都城的主干道，店铺林立，行人不断，每天天不亮就有人出来摆摊。酒楼，茶楼，饭馆更是多不胜数。
旖ni看着各色行人，脸上的笑容早就荡开。而她身后的白煜却是黑了脸，心中大概猜出这个执笔要做什么。可是，哪里有穿着官服逛街的道理啊。
“景大人……”白煜刚一开口，就被旖ni打断了。
扯着白煜的袖子，旖ni直奔一家成衣店。店里的伙计见是穿着官服的人走了进来，当下脸色就变了。一个年纪较大的伙计一面低声吩咐小伙计去后面找老板，一面撑着笑脸迎上前来。
“二位大人到小店里来，有何贵干啊？”不认得几个字的伙计，硬是想出了“贵干”二字。
旖ni从钱袋里掏出一两银子，塞到伙计手里，眼睛则在柜台上的成衣上扫了一遍。
“伙计，这件女装。”旖ni手指一件水蓝窄袖长裙。
伙计从未见过这样买衣服的主顾，又不敢怠慢，连忙要去包起来，却被旖ni拉住。“不用包，我这就换上。”
“啊，是是是，大人这边请。”伙计手托着衣服为旖ni指路。
旖ni拿过衣服，见白煜还愣在一旁，笑道：“白大人，选件衣服吧，帐算在我这儿。”旖ni故意强调了“帐”字。
白煜看着旖ni闪身进了内间去换衣服，一时间哭笑不得。这景大人终究还是个孩子。
无奈，白煜只好选了件月白段便服，进了另一件内间。
待白煜穿戴整齐，走出内间，目光立即被一个水蓝色的身影吸引了过去。
盈盈如莲，碧波无澜。
“白大人，可以走了？”旖ni转身笑问道。
白煜怔怔地点头。“可以，可以。只是，这官服……”
“老板，这两件官服暂放在你这儿。这是保管的费用。”说罢，旖ni又掏出一吊铜钱，递给从后堂一路小跑而来的成衣店老板。
老板苦着一张脸，却仍要“笑纳”这一吊铜币。暗叹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在王城根下开店十几年，如今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事。这官服若是保管不好，可是蹲监下狱的罪名啊。
“景大人，这到底是要……”
“微服私访。”旖ni再次打断他的话。
“景大人，这么做终究不合规矩。”白煜跟在旖ni身后，不断规劝。
旖ni停下脚步，看向白煜。“白大人，我来王都也有一段时日了，这荣华大街还没走尽。大人权当陪陪我如何？”旖ni收起了惯常的笑容，表情和口吻都是淡淡的。
旖ni如此表情，让白煜心中一颤。一瞬间，白煜觉得，面前这个几乎有些胡闹的执笔，竟像是个寂寞的孩子。心下一软，白煜叹气道：“景大人……”
“在外面就叫我旖ni吧，我叫你白大哥。”旖ni知道他依然答应，又恢复了笑容。
白煜暗自郁结，今日自己在景执笔面前，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了。
此时已近中午，街上越发的热闹。二人走走停停，玩玩看看，竟也忘了时间。直到路过一家酒楼，听见门外招揽顾客的伙计的吆喝声，旖ni才发现自己已经饿了。
白煜见旖ni停下了脚步，笑道：“景……旖ni，不如我们进去歇歇脚吧。我做东。”
“甚好。”旖ni也不推辞，轻盈地走进酒楼。
酒楼里吃饭的客人不是很多，三三两两地散坐着。旖ni抬头，见二楼的雅座更是空空如也。旖ni疑惑地看了白煜一眼。白煜不以为意，反倒觉得清净，吩咐伙计找一间雅座。
“白大哥，你不觉得这家酒楼过于冷清了吗？刚刚我们路过的那些酒楼，都要人满为患了。”旖ni四下观察，隐隐觉得不对劲。
“这会儿觉得害怕了？刚刚不是玩儿挺高兴的吗？”半日下来，白煜已与旖ni亲近很多，更像是对待邻家小妹般。
旖ni不以为然地一哼。“我不是怕，只是觉得奇怪罢了。”
白煜为旖ni倒好清茶，解释道：“这里是京城有名的明贤居，不是寻常百姓来得了的。光是你手中的这杯清茶，就够普通人一个月的生活费用了。而且你看空着的那些雅座，上面都放了牌子，应该是有人事先定下来的。”
旖ni点头，心里却是一动。
户部掌中的年俸是六十两白银，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若是偶尔到这所谓的明贤居吃回酒，无可厚非。可白煜做官未满二年，却是一幅熟客的样子。
白煜忽然有些羞惭地笑笑，道：“不白煜年俸不多，不能请你吃什么好东西，不过明贤居的几样小菜，白某还是请得起的。”
旖ni哑然，笑着摇摇头。自己许是太多心了，闲聊的一句话也能想得出这么多。
白煜却不明旖ni的心思，以为旖ni不满意，脸上已经有些挂不住。
旖ni见他脸色有变，忙道：“就是这小菜，旖ni也为尝过呢。白大哥，我可是饿了好久了。”
“伙计，”白煜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招呼伙计道，“粉子鸡，玉龙水莲炒，再来一个火云煮，一瓶上好的女儿红。”
“白大哥可是要与我拼酒力吗？”旖ni见他要了酒，嬉笑道。
白煜又为旖ni满了杯茶，肃颜道：“这酒可不是给你喝的。”
“白大哥太小看人了。今日就让白大哥见识见识旖ni的酒量。”
一张巧笑的少女粉面近在眼前，白煜一阵的失神。
玉人，如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