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地上抖如筛糠的香莲,温炳滢眼里闪过轻蔑。再看向一旁冷着面孔的常石弘,温炳滢终于开口道:“常将军这是什么意思?夜半之时,将我和凌大人叫了来,就是让我们来看这名私逃出宫的宫女的吗?”
景辉殿的书房灯光昏暗,温炳滢的表情不甚清楚,却也知道此刻国王有些不悦。
常石弘脸上僵了僵,似乎是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陛下,这宫女可不简单,臣下只是希望陛下能够清楚这宫女私逃出宫的原因。”
温炳滢转头看看凌渊。凌渊脸上还有着明显的倦意,见温炳滢看向自己,便上前一步道:“常将军,这一个小小宫女能有什么不简单的。”
常石弘面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却是冷哼一声道:“凌大人不问过,又怎会知道?”
凌渊面上也露出冷笑,缓缓道:“常将军半夜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恐怕是找到了可以为常忆脱罪的证据了吧。”
一句话让常石弘的浓眉立了起来,虎目中射出厉光。“忆儿是无辜的。”
温炳滢这时开口道:“好啦,二位大人不要吵了。既然常将军要来审这宫女,审便是了。”
得到温炳滢的许可,常石弘瞪了眼凌渊,然后来到香莲面前。香莲早就吓得魂不附体,见常石弘向自己靠来,吓得连连后退,却被常石弘一把抓住。
“你是哪个宫的宫女?”常石弘声音冰冷刺骨,让香莲觉得自己仿佛坠入了无底冰洞之中。
“我是负责御花园的宫女。”香莲抖着声音回道。负责御花园的内侍、宫女并不属于任何一宫。
“你为什么要私逃出宫?”
香莲本想乖乖回答,可是立即想到了妹妹瑞莲。如果自己说了出来,必定会连累她的。咬了咬嘴唇,香莲沉默不语。
常石弘的虎目又瞪圆了三分,厉声再次问道:“说,你为何要私逃出宫?是不是你给储君殿下下了毒,要畏罪潜逃?”
听得这话,香莲的身子明显震了一下,脸色如死灰一般。
见到香莲这样的反应,常石弘嘴角划过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容来。温炳滢却是冲着凌渊使了个眼色,然后忽然起身道:“常将军,等一等。”
常石弘微蹙眉头,回身道:“陛下。”
温炳滢走到香莲面前,伸出玉白的手指,勾起香莲的下颌,细细观察着她因惊恐而有些扭曲的面孔。“你可认得王后身边的侍女,瑞莲?”
香莲大吃一惊,却让温炳滢眼中闪过笑意,温暖地残忍。“我记得瑞莲曾说过,她有一个姐姐也在王宫。就是你吧?”
香莲终于忍不住,点点头。温炳滢放下手,看似无意地瞥了眼常石弘,然后踱回自己的王座上,有些慵懒地倚靠在椅背上,沉声问道:“那么你就说说看,你为什么要私逃出宫,这可是杀头的死罪,你不会不知的吧。”
温昔鉴态度的突然转变让常石弘有些发怔,但随即心中暗笑。国王与王后同床异梦,又加上储君的事。如今只要是涉及到王后的事,国王便要加了十二分的小心。刚刚还漫不经心,此刻便眼中有戾气了。
想到这儿,常石弘心中不觉一紧。连国王都开始怀疑,那么忆儿终于有救了?
香莲只是发抖,仍旧一言不发。凌渊则走了过来,温言道:“你叫什么名字?”
“香……香莲。”
凌渊收起平日同样冰冷的面孔,一派温和,继续道:“若是你说出你的理由,国王陛下便放你一条生路。若是你不说,这私逃出宫可是株连九族的罪,恐怕你妹妹也……”
凌渊不自觉地叹口气,却是让香莲跌坐在了地上。本就心思单纯地甚至有些愚笨的香莲,此刻即便心思灵活,也被吓的丢了魂魄,只有任人宰割的份。抬头看向凌渊,又看向不远处坐着的国王,直觉一道摄人心魄的目光直直地射向自己。
“我……”香莲张了张干涸的嘴唇,犹豫着要不要说。
凌渊便再次重复一遍:“私逃出宫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你想要你妹妹陪着你死吗?”
不……香莲想起那张温柔的笑脸,那双时常握着自己的冰冷双手,为自己收拾烂摊子的妹妹,香莲心中疼痛难忍。即便是我死,也不能连累妹妹……
“我……我说……”香莲哽咽道。
一旁的常石弘终于暗暗松了口气。凌渊是只微微点头,而温炳滢则缓缓闭上了眼睛。
今日起得早了些,旖ni便早早来到圣銮殿外,等着早朝。殿外已经有几名官员在等候,一两人在窃窃私语,见到旖ni都露出异样的神色,不住地向旖ni这边打量,一副似乎有话要对旖ni说,却又觉得不妥的矛盾样子。
旖ni不去理会那些目光,心中有些焦虑,不住地向来处望去。
果然,一个身影渐行渐近,让旖ni的心放下了些。云飞扬见到旖ni时脸上明朗的笑容告诉旖ni,昨夜还算顺利。
简单地打了招呼,旖ni并不答话,转过脸去看着殿前的盘龙柱。云飞扬知她不愿再提起,也不强求,向几位熟识的官员走去。
偷眼看看云飞扬的挺拔背影,旖ni不自觉地勾起了嘴角。就如自己所说,还了他的人情,从此再无赊欠。可是想到这儿,胸口却忽然闷了起来。幽幽叹口气,移过目光,却正巧看见镇国大将军向自己走来。
陡然一阵紧张,旖ni尽量表现得平静。昨夜才与凌渊交过锋,现在常石弘会做出什么来呢?
“景大人。”常石弘面上冷峻,声音确是刻意地压低了。
“常将军。”旖ni规矩地一礼,然后默不作声地等着常石弘说话。
常石弘顿了顿,又向周围看了眼,才开口道:“告诉凌大人,他的要求我答应,另外……多谢凌大人出手相救小女,这个人情常某一定会还。”
说罢常石弘阔步离开,留下旖ni一脸有些僵硬的微笑。
要求……?旖ni只觉得刚刚胸口的发闷转为胃部的恶心。原来自己是为凌渊和凌傲寒做了精彩的一步,让将党至少是常石弘感恩戴德。妄自己担心了一夜,却也只是在按着他们布好的棋局在走。
宣旨官洪亮的声音响起,百官列队走入圣銮殿,想着上位者朝拜。跪下的一瞬间,旖ni看见了温昔鉴温柔如水的目光。旖ni低下头,嘴角冷笑扬起。
棋子,就是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