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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东窗事发

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时间过的很快,剩下的半月时光就在一如既往的日常中过去,月末最后一天,就到来了。

薛忆清自两天前起,就再没有回过涩势山。临近月末最后一天,他需要在落笔峰斋戒沐浴三日。而斋戒沐浴的地方自然是在落笔峰上最为神圣不可侵犯的地方,登仙碑。

登仙碑是个类似于烈士碑的玉石碑。是一面和集文阁藏书楼相互对应的巨大玉石碑。玉石碑抬头位置便刻画着悬空岛初代岛主的名号,然后历代岛主山主的名号在后面刻画上。但仔细看过去却并不是所有山主都会刻画在上,悬空岛宗门训示律定,唯有对悬空岛有着重大贡献者,才可以在这玉石登仙碑上流芳千古。

进而,这登仙碑便是竖立在悬空岛弟子心中的一面历史铜镜,历代无论是岛主也好,山主也罢,就连传说中上一代最为跳脱的青颜,也不敢在这登仙碑面前放肆。

此时,薛忆清已经在这登仙碑面前斋戒沐浴整整两个日夜,口中朗诵着自己早已经默熟于胸的经注,眼神虽然算不得虔诚无比,但那对死鱼眼好歹也较之平常认真了许多。

看着这面前的这一面巨大登仙碑,薛忆清突然想起了他第一次被领上悬空岛的时候,差点被那副样子的青颜师尊给骗了,一脸孺慕的样子看着登仙碑上刻画的名号,由衷的说出何时自己才能留名其上呢。

后来他才看透自己的这个师尊,可以说得上除了那一身修为能够称师道尊,其余连文课授课都做不到。这也是薛忆清此时此刻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每月月末的最后一天,集文阁的授课讲师便是九峰之一的涩势山山主青颜来授课。但由于青颜和她的大弟子白无浊对于经注这种事情上来说,不愧是一脉相承,青颜自己对于经注典籍都只能算是一知半解,如果来集文阁授课,那无意识误人子弟。

但每任长辈必为后背授受课业,这是悬空岛祖训之一。最后只能由青书上人来折中处理,有青颜的小徒弟代师授课,薛忆清的文课底蕴虽然足够授课,但问题在于他的最小的弟子身份。

最后只好要求每逢月末青颜授课之时,由薛忆清代师授课,但需要提前三天在登仙碑面前斋戒沐浴,自悬空岛先辈获得一日的授课身份,文科结束后需要继续在登仙碑面前结束三日整的斋戒沐浴。

察觉到第一抹晨曦坠落,薛忆清在登仙碑面前站起,长长吐出一口,在登仙碑面前跪坐整整三个日夜,纵然已经持续了好几年,但自己还是不能很好的适应啊。

时间差不多,薛忆清开始前往涩势山,光是斋戒沐浴三日还不够,他还需要去自己师尊青颜那里获得身份令牌,然后才能真正的代师授课。

一路上众多提前来到集文阁的悬空岛各峰弟子见到薛忆清都很是恭敬的行礼,今日他不是那个逢人降一辈的小师弟,而是代表着涩势山山主青颜本人。

来到涩势山,薛忆清果不其然地先看到了那个悬挂在半山腰柳树上跟一个猿猴一样的白无浊,嘴里不停的打着哈欠,见到薛忆清的声音,远远地在那里招手,嘴里喊着“小师弟…”

这白无浊连青颜本尊都不会恭敬有加,更何况薛忆清这个代师授课的人。

薛忆清到是一点都不在意这么早白无浊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他这个大师兄趋利避害的本能堪称宗师级别,对于自家师尊醒来下九转回廊间的时机掐的不要太准。

薛忆清此刻在意的是另一件事情,“你怎么还在这里?不怕师尊她下来把你的骨头拆了?”

这才是薛忆清奇怪的事情,要知道按照规律来讲,这几天的白无浊应该会是在横鳞山等到自家师尊重新回到九转回廊间之上才会回到自己的竹屋内。

“放心,师尊她不会的。”白无浊大大咧咧的一百首,样子十分得意。

“哦,这么有自信。”这倒是把薛忆清的好奇给吊了起来。

“我可是一个为师分忧的好徒弟,她敢打我…”白无浊那一头乱糟糟地头发仿佛应和着他的心情,肆意的飞扬着。

“嘿嘿嘿…别这样,师傅,应该的,应该的…”白无浊说着说着就陷入了一个人的狂欢中,仿佛他已经看到了自己师尊青颜趴在自己面前感谢自己的样子。

薛忆清看看天边的太阳,再看看柳树上那个睁着眼睛说梦话的大师兄白无浊,不禁为自己这一代的悬空岛弟子担忧,有这样一个大师兄,天绝悬空岛的希望啊。

就在这时,狭长瑰丽的九转回廊间考试顺应着东边投射而来的晨光开始恍若一条游龙般流动起来,其上面笼罩着的淡淡云彩也被那器材阳光所消磨,薛忆清知道,自己师尊青颜要来了。

不过薛忆清还是高估了自己师尊为人师表的积极性,原本以为最少会是她人从九转回廊间里走出,然后将她自己的令牌交给自己的,没想到薛忆清只能看见一颗小小的木牌从九转回廊间的龙头位置被扔出来,然后掉在了自己的脚旁边。

如果薛忆清能纳气眼神灵敏一点的话,一定可以看到自己师尊鬓钗凌乱的捧着一本从自己这拿去的街边小说,看得正投入。

薛忆清从地上捡起令牌挂在自己腰间,对着河面摆正自己的仪容,转身就要离开前往落笔峰集文阁,却不经意的发现自己大师兄白无浊居然跟在自己后面,看样子是准备和自己以起去集文阁。

看到这不同于以往的大师兄白无浊,薛忆清感觉到一股阴谋的味道,有一处自己难以预料到的危机在想着自己靠近。

文科开始钟声响起,薛忆清准时走进了集文阁。他背后的白无浊的到来虽然引起了文课上一片哗然,但也没有太大的骚动,待到白无浊异乎寻常的乖乖入座之后,薛忆清站在了集文阁的最前方。

“无迟到缺勤者,开始上课吧。”薛忆清站在众人之前,冷着脸一眼望过去,除了白无浊在那里挤眉弄眼以及段凌卿掩嘴一笑之外,其余所有人皆是端坐在那。

此时薛忆清自然不可能还是一身悬空岛弟子素白制式衣衫,斋戒沐浴之后他便穿上了青蓝道袍,腰间挂着一枚闪着茵茵玉光的令牌,端的是一派仙风道骨道家风流。

集文阁内弟子只有一方案几一块蒲团。位置顺序自然是按照长幼所排,左起第一个位置上坐着的便是让大部分弟子恨的牙痒痒的大师兄白无浊,然后一次排列下去。

“天行健,两仪遵道恒长;地势坤,厚德载物之像,故君子不睁炎凉;混沌开,分阴阳,轮转更迭万物始苍苍,观其微妙于九天之下六合八荒;自春生,入秋藏,天之道,四时更迭有常…”

“砰砰砰!”薛忆清单手举着书籍,走到自己大师兄白无浊的面前,无奈的敲了敲他的案几,知道他的存在会导致这次文课的不安宁,没想到居然会引起这么大的骚动!

上课不过半柱香的时间,白无浊初时还能勉强克制住自己的行为,但过不了一会,整个人就退化了一般,坐在案几上抓耳挠腮得和一只猿猴一样,引得所有悬空岛弟子的视线向他看去,活脱脱的一只小说中孙猴子的形象。

“唉,还好自己早有准备。”薛忆清无奈的摇摇头,从怀里取出一本线装书扔到白无浊面前。这是薛忆清闲暇时间弄得一本东西,内容自然不可能是经注类的,而是白无浊最喜欢的故事《天龙八部》。当然也不可能是文字版的,而是图画版的,薛忆清想来想去,也只有这种东西能暂时拉回白无浊的注意力。

以一本漫画书作为代价,薛忆清总算能够安心的授课,虽然那本漫画书挠得文课上的众人心痒痒,到底是什么书能让自己的这个大师兄安静下来?真的很好奇。

……

文课结束,最先抛出集文阁的自然是感觉蒲团上长针的白无浊。而薛忆清自然是不能先走的,代师授课并不仅仅是授课,还有课后的解惑,虽然并没有人来问,但薛忆清也需要在集文阁内等待半个时辰才能走。

半个时辰过后,薛忆清离开集文阁来到登仙碑继续完成他的三日斋戒沐浴,但等待他的却是岛主青书上人一纸传令。

金光凝结成的纸张,上面写着一排蚊蝇小字。看完这一排蚊蝇小字,薛忆清苦笑一声,满了半个月之久,终于还是事发了啊,黑锅啊,我来了。

空荡的凌空殿内,光线明亮了不少,让人看上去整个视线开阔了不少,薛忆清抬脚跨入凌空殿的一刻,就看清楚了里面的人。

殿中央正坐着的正式面部一团神秘水墨的悬空岛岛主青书上人,而再往下就是一身青紫衣衫的转笔山青紫山主和她的大徒弟段凌卿;往下站着的则是横鳞山山主青岩师伯以及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青松。

薛忆清一看这魁梧汉子在这里,吊起来的心脏放下了不少。这青松师伯恰如他名号一般,有着修真界少有的魁梧身躯,就连横鳞山的青岩师伯站在他面前都好似一个未及冠的少年,手臂更是长,薛忆清粗粗看过去,感觉光是手臂就有自己身高这么长。

竖勒山山主青松师伯,和横鳞山山主青岩师伯算得上悬空岛刑罚的哼哈二将,相同的对于涩势山的白无浊有着莫名的好感。

有贵人相助啊。薛忆清在心底嘀咕一声,就站到了最后的位置,他看得出来,人还没来齐。垂着头看过众人的表情,除了段凌卿对着自己无奈的一耸肩,其余长辈全都一张面无表情的样子,气氛十分恐怖。

“喂,有人吗?没人的话我可走了啊。”凌空殿外的一声大喊到是让凌空殿内的气氛缓解了几分,段凌卿更是“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臭小子。”悬空岛岛主青书上人微笑着屈指一弹,凌空殿殿门瞬间大开,从外面弹进来一个球星物体,摔倒在凌空殿内一个倒栽葱。

“干啥…”白无浊两眼一瞪,张嘴就要大骂,却被青书上人预知一般地将他的声音封住,就只能看见他在那里一个人嘴里不停的表演者默剧。

“白无浊,转笔山青紫说你偷了转笔山的火焰鸟,你认不认?”青书上人一脸认真公正的审讯着白无浊。

白无浊躺在殿下,先是一脸茫然的样子,然后手舞足蹈的表现出一副怎么可能是我这种品学兼优的大弟子干的;然后往地上一趟双手双脚十分滑稽的表演出自己现在这样就好似一块砧板上的肉,你们想说什么就是什么喽;最后手指着青紫师伯一顿子莫名其妙的动作,双手握拳仅露出中指对着青紫师伯;转脸又双眼泛着眼泪看着岛主青书上人,用手在自己嘴边做出一个撕开的动作,祈求让自己能够说话。

“哼,是与不是验证了就知道了。”青紫师伯虽然看不明白白无浊的一系列动作,但从自己背后徒弟和薛忆清的偷笑,也能明白不是什么好的意思,冷着脸说到,翻手拿出一枚闪耀着赤红光芒的珠子。

“岛上弟子除了你们涩势山全都验明过清白,就等你了。”

火焰珠,火焰鸟火焰的结晶,能够感应到一切有关火焰鸟的存在,只要将这枚珠子靠近白无浊,珠子发出更为强盛的光芒,就能证明火焰鸟是白无浊偷的并且吃掉了。

“嗯。”青书上人点点头示意自己同意,那枚火焰珠便飞向白无浊。

看着火焰珠飞射而来,白无浊出乎众人意料的没有任何反抗,反而表现出自己是清白的,无聊的打了个哈欠,主动伸手抓住火焰珠抛了两下,火焰珠并没有任何改变。

“怎么可能!”青紫师伯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看向薛忆清的视线充满了疑惑和犹豫。

薛忆清感受着青紫师伯的视线,心脏跳动加速起来,吐出一口气,抬脚就准备自己认罪算了,被抓出来也难免太丢人了些。

“青紫,你不会以为薛忆清能够靠近你的火焰鸟吧。”青岩的话让青紫收回了火焰珠,但她不甘心!

“请岛主为我找到凶手。”青紫也是干脆,她认定了就是白无浊干的,请求岛主青书上人出手,那么就一定不会出差错,并且将自己的转笔山山主令牌递交出来。

“哦,你不都已经验证了所有弟子了吗,或许是火焰鸟自己飞走了。”青书上人说着连他自己都不相信的话。

“火焰珠特性虽然强大,但如果有玄秘境的人为他抹削证据,火焰珠也查不出来!”青紫冷着脸说到,嘴里的话意有所指。

薛忆清此刻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会今日才会事发。修真境界分八大境界:真武,至武,元胎,气神,玄秘,神魂,入神,飞升。而她口中的玄秘境的人恐怕指的就是涩势山山主青颜。之所以今日才揭破,是因为青颜只有月底才会从九转回廊间里出来。

醉翁之意不在酒啊,自己的这个青紫师伯,恐怕是要找自家师尊的麻烦。

“岛主迟迟不出手,难道岛主就是那个人!”青紫步步紧逼。

“好吧。”青书上人看火居然莫名烧到了自己身上,只得无奈的点头,一只手接过转笔山山主的令牌,另一只手伸出手指在空中一点,便在空中点出一圈一圈波纹。

只见青书上人面部的水墨伴随着这一圈波纹也开始滚动了,仿佛有了生命一般鲜活了起来。随后仿佛有人执笔一般,以虚空为纸,一笔画就一座插天高峰,细节清晰,明显是转笔山的样子。

然后画卷最下方的那一点墨汁颤动一下,变成了一个造型简陋的水墨小人。水墨小人的动作很是熟练,进入到转笔山之后,径直去了灵兽火焰鸟的位置,然后画卷停止下来,漫天的水墨一块一块慢慢消散,最后仅剩下那一个造型简陋的水墨小人。

半空中的画面又泛起一阵阵波澜,仅剩下水墨小人的画卷被无限的放大,这水墨小人的轮廓也一点一点的清晰起来,最后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就是一个披散着头发,脸部轮廓熟悉,嘴角带着傻笑的水墨人物画。

“白无浊,果然是你!还不快跪下认错!我今日定要惩罚你!”抢先发难的自然不是青紫,她要找麻烦的对象是青颜。抢先出来站在白无浊面前,并且怒气冲冲的人是悬空岛刑罚哼哈二将之一的青松师伯。

只见青松魁梧的身子灵活的出现在躺在地上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白无浊面前,单手抓着白无浊的脑袋,并且将他提起到半空中,整个人和那副画卷上的水墨人物画像处于一个平行线,青松嘴里的口水都快要喷到白无浊的脸上。

“还不快跪下向你青紫师伯认错,想来你青紫师伯大人有大量不会像你这个小辈计较的!”青松抢先出手,看似是对白无浊气氛难忍,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在帮白无浊。

一面让白无浊跪下认错,一面又将白无浊整个人提到了空中;一面说着要惩罚白无浊的话,一面又给青紫带高帽子,大人有大量不会和一个小辈计较。

薛忆清佩服的看着青松师伯,这样控制这白无浊不稳定因素,不让他说话不让他能动,真是最好的方法了,要不然让他这个神经病认错?太阳从西边出来都不可能。

“青松!我的弟子你也敢动!”然而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的,涩势山的不稳定因素永远都不会只有一个,大门洞开,一个宫装身影一瞬间就出现在青松面前,一个十分漂亮的蹬腿踹在青松的胸口,白无浊应声落在地上。

青紫看着出现在凌空殿内的人,满意的笑了,永远都不要一个猪队友,更何况涩势山有两个。

“哼,罪魁祸首出来了。青颜,想必这件事情是你指使的吧!”青紫一看青颜出现在凌空殿,毫不犹豫的将脏水就往青颜身上泼。

“啥事啊?”一身宫装的青颜单手抓着白无浊的凌乱白发移到自己身后,侧脸对着自己的小徒弟薛忆清问道。

“大师兄将转笔山的火焰鸟偷掉吃了。”薛忆清毫不犹豫的说道,并且潜台词里将自己的嫌疑推脱的一干二净。

“干得好!”

薛忆清自家的至尊自己明白,果然如他所想那般,青颜一听到白无浊干的事情,立刻眉毛喜悦的一挑,脸上挂着“不愧是我徒弟”的笑容称赞道,分毫看不见青紫那已经变得青紫的脸。

“青颜,凌空殿内你也敢放肆!”能和青颜相争这么多年,青紫的脾气自然也不会有多好,不过她还是比较聪明的让自己站在了有理的一方,但这么多年,她还是低估了青颜的大胆嚣张。

“我何止敢放肆,连你我都敢一起打了!”青颜不屑地一笑,脚尖一点一个一转月步天雷舞的灵阵瞬间就被刻画出来。

“哼,我怕你不成!”青紫的暴脾气瞬间被点燃,两把青紫鸳鸯刀“锵”的一声出鞘环绕在青紫身旁飞舞,凌空殿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薛忆清和段凌卿扭头相视,无奈的一笑,默契的一同退后十几步,还好凌空殿够大,应该波及不到我们吧。

“咳咳!”关键时刻,青书上人尴尬的咳嗽一声,示意双方自己的存在,抬手虚按,凌空殿点元气的波动消失无踪。

“哼!”青颜终究还是估计一点青书上人的岛主身份,冷哼一声转身解开白无浊嘴上的封禁,“我的乖徒弟,你没事吧。”

白无浊抬眼看着自己面前这个温柔可亲的女子,眼神是那般的温煦,笑容是那样的如水般柔顺,他的脸色变得肃穆起来。

“对不起,你也是个好人,但我还是觉得你配不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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