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没有待得太久,喝了一大碗中药的我根本没有肚子再填些食物进去,而且很快我又有些昏昏欲睡,太平在宫女的帮助下将我扶着躺平,又仔细地给我捂好被子离开。
又是一顿昏睡,迷糊中听到强忍的轻微抽泣,心中想着,太平怎么又来了?心里甚是感动,便努力逼迫自己醒过来。
一睁眼,却发现床边坐的是一中年妇人,容颜极美,但脸上并未饰粉黛,看上去清新脱俗,头发简单地在头顶挽了一个发髻,用丝带紧紧束住,身上穿的也甚是朴素。
“郑家娘子,才人醒了。”燕儿看我睁开了眼,赶快给这妇人说道。燕儿就是搀扶我的那位偏瘦的宫女,已经从太平的谈话中知晓了服侍我的两名宫女的名字,另一位也不知道是多儿还是朵儿。
妇人抬头望了我一眼,却流泪流的更厉害了。我却一脸懵圈,这又是上官婉儿的什么人?我该怎么称呼?
“婉儿是还在怨娘不成?”我还在脑子里极力搜索相关信息,妇人已经终于止住了哭泣,哀怨地问道。
娘?
天啊,我整整孤单了十九年,这几日,朋友亲人一下子涌了出来,让我接受无能啊。但无论如何,总不能不理她吧?是不是要行礼啊?我这个样子怎么行礼啊?又要跪着么?
我挣扎着要坐起来,燕儿见状连忙上来搀扶,而婉儿娘却阻止道:“你身子未好,好好躺着。”
“燕儿,你出去吧,我陪娘说说体己话。”我看婉儿娘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想是有什么见不得外人的话要说。
“是。”燕儿福了一福,继而转身出了门并细心地关好。
婉儿娘仔细地检查了一道门窗是否关好,后又回头来从角落里拖出一张如半月的矮脚凳子,在我床头边坐了下来,又拿卷子拭了拭眼泪。
“婉儿,都是为娘的不好。”婉儿娘声音放得极低,“怪为娘还沉浸在往日的仇恨当中,这几日,为娘的细细想了几回,为娘不要你再为上官家报什么仇,只要你平安过活就好。”
“娘。”这是一个亲妈该有的心思,所以我不觉动情唤了一句。只是这仇恨嘛,好像电视剧里说的是武则天杀了婉儿的祖父和父亲,只是我实在是激不起什么国仇家恨的恨意来。
“婉儿,你听娘说。”娘轻轻地捂了我的嘴,“都是为娘的不是,自小硬逼着你学那琴棋书画,不过也总想着你有朝一日近的武媚和那无用皇帝之身,好报上官家的家仇。”娘说到武媚的时候还是隐隐地咬牙切齿,我只是静静地听着,娘顿了顿,道:“可如今,婉儿你真的站在武媚身旁的时候,你为了家仇与知遇之恩矛盾逃避的时候,你因此惹得武媚大怒而差点断送性命之时,为娘淡然了,其实,只要婉儿你活着,才是为娘真心希望的。”所谓知女莫如母,可能上官婉儿并未给郑氏表明过心迹,可是郑氏却明白婉儿心中的矛盾。
这本是郑氏母女两间的一次交心之谈,只可惜,女儿却换成了我这个事外之人,实在不能对这些麻烦纠结的事情心有体会,也不知道该显示出什么样的表情来。所以,我一直表现的淡淡的,娘淡淡地扫了我一眼,微微皱了皱眉,继续道:“今日也是太平特意放了我进来,想来以后以武媚的疑心,我们二人也甚少机会见面了。所以,婉儿,你在这深宫里,以后都得靠自己的造化了,凡事都得谨言慎行才是。娘不求你大富大贵,但一定要平平安安的。”
“娘。”我不免动情,郑氏字字真情,句句为上官婉儿真心着想。我掀了被子坐了起来,抓了她的手在手里,却发现她双手粗糙,想是上官家倒了之后,为了婉儿吃了不少苦头,“儿孙自有儿孙福,娘就少为婉儿担心了,只要娘你自己过得好,不要让婉儿担心就对了。”
郑氏将我的手反握在手里,细细摩挲,也不说话。突地惊恐地甩开了我的手,一脸惊恐地站起身来退后几步与我保持距离。
吓死宝宝了!!我正疑心她怎的这么大反应,就听到她声音极低却极为惊恐道:“你不是婉儿,你是谁?”
刚开始我一直在想,自己绝对是灵魂穿越到了上官婉儿的身上,因为,上官婉儿与太平相差不足三岁,也就是说上官婉儿如今不足十五岁,然而,太平为何不疑惑我这个十九岁的“老”上官婉儿呢?可是,后来又看到自己的头发,却是自己的身子,怎么他们开始就是没有怀疑呢?如今,又是何处露了破绽?
“娘?”我还是装出一副受惊的莫名其妙的样子。
“不是,不是,婉儿,为娘慌神了。”婉儿娘很快恢复了常色,不动声色地回到位置上。
我却是不信了,能那么肯定和惊恐,肯定是除了气质我身上还有其他不似婉儿的地方,于是我决定开诚布公:“我的确不是婉儿,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给你解释,我也不知道怎么来的这里,只是所有人都叫我婉儿。”
“婉儿手指间有痣,你不是。”也不知道郑氏是否相信了我的说法,略一沉吟,轻声道。果然是亲娘,这么细小的地方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