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我有什么事？”熊伯智说。
对方不知道说了什么，熊伯智皱皱眉，他的脸色很少这么严峻，接着，男人露出一个讥诮的笑容，“如果她要结婚，为什么是你给我打电话呢？……我的女儿死了，你说‘都过去了’？！”
他突然提高声高，把寒汐下两人吓了一跳，第一次看到那个总是温和狡黠的男人露出如此愤怒的表情，熊伯智作了个深呼吸，试图平定情绪。
“我不会去的。”他简短地说，挂了电话。
他粗暴地把手机收起来，拿起咖啡，寒汐下注意到他的手在发抖。
“抱歉，”他说，语调不稳，“我前妻……要结婚了，她的弟弟打电话过来通知我参加婚礼……一些陈年旧事，我失态了……”
他放下杯子，掠了下头发，把它们弄得有些凌乱。熊伯智的冷静出现了短暂的崩溃，但他在迅速建立起它们。
寒汐下和高晓桃对视一眼，识趣的什么也没问。
“好吧，我们继续刚才的。”熊伯智笑着说，不再继续那个郁闷的话题，“晓桃，你得好好睡一觉，我不希望我漂亮的部下过早用尽她的灵感，你可是我看好的未来王牌导演。”
“我只是觉得拍摄时间会比预定中长，我还是难以以画面的形象把握好自己想说的东西。”高晓桃说。
“至少你不会拍出那些总是喋喋不休地‘告诉’我该怎么做的傻电影，它该能让我‘觉得’应该怎么做。”寒汐下笑了笑道。
“不，我不想拍那样的片子，”高晓桃却摇了摇头，“我希望看我的电影的人，自己思考应该怎么做。”
熊伯智愣了一下，然后笑起来，“独立的思考也许是人类最不愿意做的事情之一了。人类不喜欢思考，他们来电影院是来看大场面，找乐子的。”
高晓桃反驳，“事情总是会有正反两个方面……哈，也许我父亲说的对，我应该到地狱去。”她的脸上多了一抹嘲讽的笑容，看上去更像自嘲。
“你父亲的言论真奇怪。”寒汐下皱眉评论道。
“也很无趣。”高晓桃说，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
“但却有个出色的女儿。”熊伯智说。
“谢谢。”
寒汐下径自走在前面，盘算着到超市去买点东西。
走在后面的熊伯智突然拍拍高晓桃的肩膀，“你是天生属于电影界的，晓桃，我一定会让你会站在巅峰！”他柔声说。
高晓桃怔了一下，“我很高兴你对我说这样的话……”
熊伯智微笑，很喜欢她的冷静清醒。“我知道这样很失礼，但……”他说，“你总让我想起小月，我是说我女儿……她一直想当个导演，却在最不该死去的年纪死了，我一直坚持那是她母亲的错，如果不是她晚上出去约会忘记锁门，她就不会被入室抢劫犯杀死……”
笑容变得苦涩，“但我知道归根到底是我的错，我忽略了我的家庭，我的妻子没有义务代我承受那些责任和悲痛，也许我该去她的婚礼看看，祝她找到了新的生活……真的，如果不是我遇见你……晓桃，你像个希望。我知道你本身没有那样的意思，可我就是那样想，她如果活着，差不多和像你一样大了……”他温柔地看着她，好像通过她在看着另一个时空的某个人。
“是吗……”高晓桃低声说，那一瞬间极度的温柔眼神让她几乎窒息，这是她第一次如此亲密地靠近熊伯智的心灵，但并没有觉得怎样高兴。因为他女儿？她想，但她喜欢这种毫不保留的关心。
她沉默地看了看身侧尤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男人，他对自己有超越同事的好感，这让她很高兴，但她并不甘心于这样的位置。
她吸了口气，也许她可以试试看，对于喜欢的东西，她从没有不争取就放手的习惯——而且几乎有些死缠烂打了，比如对她曾无比遥远的理想。
更小时，那仿佛来自全世界的反对只让她变得更偏执，敌视一切，她习惯于暗地里和整个世界较劲，争取自己的发展空间，一旦安定下来便会浑身不自在。
她眯起眼睛，这次，她又找到了一个值得伸手去拿的好东西。
不管是事业，还是爱情，她都要得到。
想着，高晓桃的唇边勾起一抹笑容，然后慢慢靠近兀自感伤的男人，轻轻拥住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