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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黑门

长历一五九八年,亚纳铎德的先期部队已经秘密占领了半岛上的密林地区,整个黑水河流域已经在赤灵的控制之下。当亚纳铎德觉得时机已成熟的时候,赤灵部族正式宣布更名为紫衣王族,并让早已准备就绪的族人全都登上了停在港口的数百艘红帆渡船,扬帆东去。这就是轰动世界的“赤灵紫衣族叛乱事件”。但亚纳铎德本人率一支禁卫军留了下来并保留了赤灵的名号,他不想完全放弃维护自己正义的机会。他能想到的最坏结果他已做好了准备,他的族人已经安全。此时他可以大胆的去为自己讨回公道。

而身在石城的泰然绒宫也得到了蒙戈驾崩的消息,震惊之余他也终于长吁了一口气。他这段时候一直惶恐不安,深怕蒙戈会再次替人类向他讨要石城,而作为蓝境帝国的最高君王,蒙戈有很多选择让他妥协,他也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多少回旋拒绝的余地。但这一切都随着蒙戈的陨落烟消云散,这世上只怕再没人会威胁自己在石城的权利。只是,人类的想法可不大一样。禁卫林斯的人类之王雅克宏颛得知蒙戈之死后整天忐忑不安,他随即召集了火城布沙漠顶的二宫宫主雅克瑞青以及一众王族召开了人类的最高会议——禁卫石阶(由第一批登陆的河口人类在烟雾缭绕的河口沼泽中一块巨大的石阶上召开的会议传承而来),商讨解决石城问题的办法。最后会议一致认为此时的卡尔丹公约已经被赤灵撕毁,人类将不再遵守公约条款。同时,人类断定黑精灵也不会将石城拱手相让。此时人类即不公开撕毁公约,并将继续借公约之名向泰然绒宫施压,迫使其放弃石城。就算被拒绝,人类要通过军事手段夺回石城也不会有道义上的问题,而泰然绒宫将孤军奋战。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是,精灵最高君王的驾崩将导致精灵内部混乱,赤灵的东迁就是最好的例子,此时精灵最高领导层没有足够的精力去关心一座本该属于人类的城市。当禁卫石阶最终达成共识后,人类的军队便趁着夜色悄悄的开向石城,而由雅克瑞青为首的交涉使团已提前一天抵达了石城王宫。

泰然绒宫高高的坐在王座之上接见了雅克瑞青,并蔑视的叫他“阿青”。雅克瑞青压抑着愤怒说出了人类收回石城的坚定意志,并恭敬的请求泰然绒宫成全。这位精灵王子听后一语不发,而后猛的站了起来,修长的身体站在高高的王座之上显得更加高大,他一手握着剑柄一手将一旁的石城王冠“绿色之辉”(当初人类建石城的时候有意将此城设为国都,并打造了一顶由绿宝石镶嵌而成的石城王冠,石城被黑精灵占领之后也一并将石城王冠收为己有,人类多次讨要而不得。)戴在了头上。之后他缓缓的从王座之上走下,径直往外走去。看到这一幕的的雅克瑞青忍无可忍,率众一拥而上,试图将泰然绒宫就地杀死。谁料到早有防备的泰然绒宫一个箭步冲出了大厅,来到了空旷的厅前草地上。此时已是利剑出鞘,剑锋直指追身出来的雅克瑞青一伙人。草地很快就被闻讯赶来的精灵宫廷卫队死死的包围了,顿时长枪林立,盾牌闪耀。雅克瑞青等一众人随即慌乱起来,他率先将手中利剑丢在了地上,并举手投降,其他人见状也纷纷效仿。而此时的泰然绒宫并无意赦免他们,但他喝退了周围的卫兵。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泰然绒宫又是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手中长剑左右挥砍,顿时将眼前的人类使团杀倒一片。两个逃过一劫的人正想逃窜也被周围的卫兵慌乱中用长枪刺死在地。一桩血案就这么发生了,年轻的火城之王雅克瑞青死在了石城宫殿门前的草地上。

泰然绒宫封锁了消息,他料到城外正有人类的军队在等待雅克瑞青的信号。随后他迅速率八千骑兵精锐出城,兵分两路对正在城外一里远埋伏的人类军队发动突袭,人类兵团措不及防,大败而逃。泰然绒宫乘胜追击,两天后在南江北岸全歼人类残军,人类统帅雅克宏颛也在江边上被泰然绒宫亲手砍杀而死。这就是人类王国历史上最悲惨的“石城双泪”,一次战役竟然陨落了两位国王,这在人类的历史上是绝无仅有的。人类和黑精灵的仇恨从此越来越深,但石城双泪之后他们却不得不继续屈服于黑精灵的统治。人类往昔的荣光不再,复兴的希望也变得虚无缥缈,人们在失败而屈辱的阴影中悔恨度日。他们在卡尔丹的存在变得无足轻重,逐渐被世人所遗忘。在那段漫长而又黑暗的记忆里,人类不再憧憬希望,只有少数文人还在用纸笔和诗歌咏唱着人类悲壮的史诗,缅怀着逝去的辉煌。其中有一首“石城血”最具有代表性,流传甚广:

河涧新都五百年,

残垣绿辉犹未完,

公约新喜双王征,

一万铁甲石城血。

遥想千年荣光在,

西进北伐不可挡,

一朝北土异族至,

世纪屈辱世人遗。

河口功成大世界,

禁卫林斯疆土固,

南征野林得新城,

北拒地姆再封王。

我族福乐神不佑,

宗庙门前双王劫,

愿得神兵千百万,

再战两河世世闲。

在人类所有的早期诗歌中,这首“石城血”尤为伟大,歌颂着人类自登陆千百年来的悲壮历史,有往昔峥嵘,也有今日屈辱,更有壮怀激烈的斗争意志。人们始终相信,只要不放弃希望,希望总是在的。

在石城之战结束后不久,北都磐城的白灵王子蒙戈日牟先后得到了来自泰仁绒然和亚兰铎德的蜻蜓飞信,但内容截然相反,唯一一样的是蒙戈的尸体确实被大火烧尽。悲痛不已的蒙戈之子蒙戈日牟立即起兵两万南下,同时发出了蜻蜓飞信给远在白城的蒙黎将军,请求一同出兵。蒙黎在接到消息后不久又得知了石城的战事,他生怕战火蔓延,他也在悲痛中起兵一万五从白城出发,不过他不是去灰石港增援蒙戈日牟,而是去来客米堡设防。与此同时,他发出蜻蜓飞信给石城的泰然绒宫,要求他坚守石城,不许主动出战。此时泰然绒宫已经大胜而归,便同意了蒙黎的要求。而熔岩窟的泰仁绒然得知赤灵叛乱之后心情大快,于是积极备战,大量军使在他统治的领地内招募军队。

长历一六零零年,正当泰仁绒然认为胜券在握,准备派大军进攻灰石港时,一封飞信从他最西端的黑风堡要塞传来,他看完信后吃惊不已,随即放弃了东征。心想赤灵已无力反击,放放也无妨。而此刻从西边传来的消息更令他寝食难安:他一队军使在经过黑风堡北面的亡魂地峡时无意间发现了一个巨大的黑门,几个大胆的精灵进去后便再没出来。敏感异常的泰仁绒然觉得事有蹊跷,越是自信的人越是对自己一无所知的事物充满好奇和紧张,更何况这是一个吃掉了两个精灵的神秘的黑门,这让泰仁绒然顿时觉得浑身不自在,有种房间里爬出了敌人的感觉,这不得不让他提高警惕。他立刻下令黑风堡要塞派出一支队伍日夜守卫着黑门,防止意外发生。而他自己则亲自动身前往,蒙戈和赤灵的事此时他毫不关心。但蒙戈日牟却不一样,他的两万大军经过双王子城时受到了泰仁绒华和泰仁绒悦兄弟俩的追随,一并南下。而灰石港此时却被三色旗铺满了天际,亚纳铎德要义正言辞的为自己辩护,他用当初由蒙戈设计的三色旗来表达自己的忠心。

北都的两万大军来势汹汹,这不得不让亚纳铎德手心冒汗,他只怕到时候百口难辩。这时他才想起了一个人,一个可以挽救大局和自己的人,他就是黑精灵之王泰仁大将军。泰仁是亚纳铎德的恩人,一向待自己如亲生儿子一般,而且睿智和富有远见。他这段时候被泰仁绒然的诡计冲昏了头脑,竟然会在某一时刻相信泰仁也会和泰仁绒然站在同一个立场。正当他要给南都发蜻蜓飞信时,一道红印蓝境令被送到。亚纳铎德急忙打开信件,正是泰仁以临时国君的身份发来的参会令,而且是最高等级的红印令。帝国之内任何收到这种规格信件的人如胆敢不参加,都将被视为公开叛国,后果不堪设想。正当他犹豫不决时,秘史报上来的消息告知蒙戈日牟的军队已经停止前进了。他长吁了口气,他知道蒙戈日牟此刻也收到了蓝境令,不得不返回双王子城参会。已经出发前往黑风堡的泰仁绒然也不得不停止行程,尽管他已经逐渐变得复杂而危险,但他还不至于敢公开叛国,何况发信的人是他的父王。

蓝境帝国第一次王族公会在王子城紧急召开了,泰仁大将军主持了会议。泰仁不会允许蓝境帝国就这么分崩离析,作为第一代精灵王族的最后代表以及黑精灵里的温和派领袖,他更愿意看到一个强大而团结的蓝境帝国。遵循帝国法典“长者为尊”的规定,泰仁将继任蓝境帝国国君,统治庞大的帝国。王族公会讨论的第一件事是追查蒙戈遗体被焚事件。此事交由蒙戈日牟负责;第二件事就是宣布自己将出任第二代蓝境国君,并举行授冠仪式;第三件事,便是现场调和帝国内部的矛盾。因此时矛盾各方都已经处在了一个很微妙的和平状态,所以调和出奇的顺利。这反而让亚纳铎德倍感不安,因大部分赤灵都已经“叛乱东迁”,这是严重的叛国行为,更是公开违背了卡尔丹公约,按要求是必须受到审判的。果然,当泰仁宣布完三件事后与会众人几乎全部提出异议,要求泰仁按帝国法典要求惩罚亚纳铎德以正朝纲。泰仁无奈,只好下令将亚纳铎德逮捕,等调查组得出最终结论后再定罪。

两年后,调查组得出结论如下:蒙戈遗体被焚事件是一支沙人部族偷袭所致,与亚纳铎德无关即无罪;赤灵紫衣族叛乱确定属实,亚纳铎德作为赤灵之王参与此事犯有叛国罪,但念及其王族血统以及往日的功绩,将免于流放,但必须终生监禁,以功赎罪。从此,亚纳铎德就一直被监禁在顿石花堡城内。

在王族公会后的这段日子里,泰仁绒然一直在调查黑门之事,并在附近加重了兵力设防,亡魂地峡上也建起了一道巨大的白墙,用以监视黑门。后来白墙被不断延伸,最后一直延伸到地峡北部的海湾渡口,南部则和黑风堡连成一体,整道白墙把黑门所在的离岛和大陆死死的隔开了。此后两百多年过去,黑门并没有出现任何异常,但泰仁绒然仍然活在它的阴影之下,他一门心思的在追求绝对的安全,黑门的存在就像一道魔咒一般让泰仁绒然陷入极度的惊恐,近乎疯癫,任凭白墙怎样高大坚固也不能满足他日益失常的神经。这个才华横溢的黑灵王子正悲剧的堕落在自己矛盾而复杂的自我意识中不能自拔,而这一切都看似早已注定,一切的根源都源于他违背和平协议并残忍的杀害圣光冚地姆王族那一夜。

长历一六六四年,为了纪念蒙戈,泰仁决定举行第二次国王巡礼,衔接上第一次巡礼的轨迹,第一站便从熔岩窟开始,而最后一站就是日益宏伟的白墙。泰仁也对黑门的存在心有余悸,他想亲自去看看。当他站在高耸入云的白墙上时,远望黑门是如此的渺小,他心满意足的离开了。蓝境帝国在接下来的几百年里平静而繁荣,卡尔丹大陆迎来了真正的黄金岁月,各个种族至少表面上和平相处,少有战事,光明之神的荣耀在世界的角角落落闪烁着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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