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子不知道,比家乡更重要的礼物会是什么。胡潇筱从挎包里拿出了一个信封,又从信封里取出了一张明信片,递给了浩子。浩子接过来,看到明信片的正面是布达拉宫的水墨图案,背面除了邮戳却什么都没写,而邮戳的日期则显示的是很久之前。
“是何冠文寄来的?”浩子问。
“嗯,他在西藏时,寄给我的纪念礼物。不过这不是重点。”胡潇筱说。
“那重点是...”浩子继续问。
“如果你能够遇见苏婷,你想对她说什么?写在上面,说不定会实现。”
“你知道苏婷在哪里?”
“可惜我不知道。哎呀,你就写嘛!”胡潇筱催促着。
浩子拗不过,思索了一下,将一份心情写在了卡片背面。
“写好了?”胡潇筱充满了好奇。
“嗯。”
“我可以看看吗?”
浩子无奈地笑了笑,把明信片递给了胡潇筱。胡潇筱看完了浩子的心情,有些落寂地低声自言自语,“可惜不是写给我的!”但她马上又高兴起来,把明信片还给了浩子,“在你浪迹天涯之间,我建议你去一趟北京。也许在在那里,你能打听到苏婷的下落。”
“你是说闫明?”浩子满脸惊讶。
“也许吧!”胡潇筱沉默了一会儿,又说,“其实,你应该感谢那位算命先生,如果不是他,我还不知道苏婷对你这么重要。我还以为,你和苏婷之间的缘分,在小学毕业那年就已经结束了。”
浩子只是缓缓地点了点头,并没有异常激动,在他的脑海中,关于那个小女生的印象已经十分模糊了。
“怎么,你不高兴吗?”浩子的反应让胡潇筱有些失望。
“不知道为什么,应该是高兴的,但心情好像没什么变化。”浩子也有些疑惑。
“你还以为自己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吗?”胡潇筱咯咯地笑了起来。
“唔...可能是因为,即使能够再见到她,也并不代表就一定会发生什么。仔细想想,对于她来说,我应该是一个十分陌生的人。面对一个陌生的人的告白,惊恐应该大于感动吧。”浩子分析着自己的感受。
“不去尝试一次,又怎么知道呢?”胡潇筱鼓励着浩子。
吃过了中饭,胡潇筱指挥着浩子,将车子开到了一家婴儿用品超市。浩子知道了自己的打工内容,拎东西。关于选购物品,浩子是帮不上什么忙的。胡潇筱也并不需要浩子的意见,一位准妈妈的思维细腻得恐怖,她自己已经掌控了一切。而浩子只有惊叹的份儿。
再次回到咖啡馆门口,夕阳已经隐没于楼宇之间,浩子便挥手作别。浩子知道,如果他建议送胡潇筱回家,她肯定会说她老公会来接她。浩子提着两份礼物,却没有立刻走向地铁入口,而是在咖啡馆的马路对面抽了几只烟。今天知道的事情太多了,浩子需要整理一下思绪。
又一天,阳光明媚。浩子和胡潇筱在咖啡馆里静默地坐着。本来只需要几天便可以讲完的故事,却花费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虽然是一个伤心的结局,但相视而坐的讲述者与聆听者都能坦然地接受了。胡潇筱合上了流年的的笔记本,呆望着窗外川流不息的人群。
“谢谢你的枕头,最近一段时间,感觉睡得安稳多了,还想起很多事情。确切地说,是梦到了很多事情。因为我也不知道,梦到的那些事情是否真实,是否真正地发生过。”浩子说。
“那你都梦到了哪些事情呢?”胡潇筱将目光从窗外收回,饶有兴致地注视着浩子。
“有一次醒来,当然,是在梦中醒来。我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树林之中。周围幽暗而静谧。我仔细瞧看,发现身边都是挺拔的松树,笔直地高耸着。
一棵树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我抬头看见一只松鼠,它卷着毛茸茸尾巴,在树枝之间来回跳跃。我尝试迈开步子,去追逐那只松鼠。脚下却一阵松软,感觉整个身子都在下沉。我很害怕,以为自己会掉到地底之下。所幸,下沉很快便止住了,我低头看到脚下铺满了松针。经过长年的累积,松针已经织成了厚厚的毯子。那便是我一直怀念的松针毯子。
但奇怪的是,我发现,松针毯子带给我的是无穷的乐趣,并不是梦寐以求的忧伤。我小心地抬放着脚步,测试松针毯子的弹力。当我熟悉了松针毯子的特性之后,便开始在树林中奔跑起来。有时,我会低下身子,从地上捡起一颗松塔,击打远处的树干。有时,我会在毯子上滚几个跟头。直到累得喘不动气了,便躺在柔软的松针毯子上,心满意足地呼吸着松香的气息。
我隐隐听到远处传来了妈妈的召唤,一股忧伤的情绪突然袭来,虽然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我不情愿地站起身,向树林的边缘走去。我没有走出树林,而是隔着几排树木,望着树林之外的一片田地,妈妈正喊着我的名字,焦急地四处张望。而妈妈身后不远处,有一座不太大的山丘。
我没有走出树林,而是折回了树林深处,重新躺下。然后,在忧伤之中,便睡着了。”浩子讲完了故事。
“在流年的故事中,也出现过那片树林。”胡潇筱说。
“嗯。”
“那你为什么会感到忧伤呢?”胡潇筱问。
“我也不知道,不记得了。”浩子耸了耸肩膀。
胡潇筱叹了一口气,“被你妈妈找到之后,肯定免不了一顿打吧?!”
“也许吧,也不记得了。那时候,我好像还很小。”浩子说。
“在一些地域,小孩子上学要早很多吧。”流年突然转移了话题。
“你...是说流年?”浩子问。
“嗯。”胡潇筱回答,“她当时,为什么没有戳穿你呢?你说她是高中生哪次。”
“可能...是因为她还没有做好准备。毕竟,在那样的环境中消磨时光,任是谁的心境都不会特别美好。”浩子猜测。
胡潇筱沉默了片刻说,“你变了。”
这不是浩子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怎么?”
“还记得初中吗?那时,你很羞涩,似乎总在逃避什么。无论是什么心情,总是掩盖在心里,从外表根本看不出。最多,也只是写几份心情。而现在,你却能把心里感受到的东西都坦然地讲出来了。如果当初,你也是这样该有多好,我也不必费尽心机去揣测你的心意。”胡潇筱说。
“也许...是因为我犯过的那个错误吧。”浩子有些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