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厌第一次见到,在敌人的炮火之下,上百人的冲锋顷刻间灰飞烟灭,无一幸存。纵使有石头一样坚硬的躯体和更快十倍的速度,也不可能摧毁敌人铜墙铁壁般的堡垒。这里的消耗更残酷,对峙更持久,生命更不值。敌人缓慢但有秩序地步步逼近,地毯式的狂轰滥炸让他们不得不一次又一次放弃前沿阵地。战争进入到模式化的进攻与撤退。似乎,部落注定要失败,如果按照这个模式。
部落的最后一座地堡也冒起了滚滚黑烟,剩余的几十名士兵守住首领营帐的门口,准备做最后的牺牲。然而,联盟的刀斧手却迟迟没有冲进来。
帐外的马蹄声停住了,响起了部落的振奋高呼,“Lok’TarOga!”
首领帅众走出了营帐,看到门口的空地上插着一根长矛,悬挂着联盟将军的头颅,联盟战败了。一个不足十人的小分队,虽然不能螳臂当车,但可以隐蔽地绕过了铜墙铁壁,直取敌将首级。首领和所有高层指挥官都躬下身子,向无厌和其他潜入作战成员,致敬。
“我可以万军从中,取敌将首级。”无厌对前来庆祝凯旋的孤鸿高声呼喝,似乎想证明自已经同他一样强大。而孤鸿,只是将杯中的烈酒一饮而尽。
“年轻人,你知道战场上,敌人最惧怕的是什么吗?”霜狼氏族的使者与无厌畅饮着。
“不知道!”
“是孤鸿的名字。他已经帅领部落取得过上百场胜利了。每一次,都是正面交锋。”使者已经醉意醺醺。
“那为什么他不再战斗了?”
“是啊,他为什么不再战斗了呢?那些一起战斗的岁月,多么令人怀念啊。”使者拿起杯子,又从酒桶中接了一杯朗姆酒,“你听过那个故事吗?”使者又问。
“什么故事?”
“唔...也许,到时候他也会讲给你听。”使者喝干了杯中的酒,他已经不胜醉意,瘫倒在桌子上。
无厌握着杯子,怅然地坐着,营帐里的嘈杂与闷热让他有些不适。无厌站起身,想去外面吹吹冷气。
“三天...”冷不防,使者又浑浑噩噩地抬起头,“三天之后,我们谋划了一次针对联盟的毁灭性攻击。我想,你会感兴趣!”使者说完,终于踏实地睡着了。
无厌走出帐外,看到月光皎洁如镜,在寒冷的气层中更显得娇脆易碎。镜子下面的远处,映照着一个渺小的人影。
三天之后,无厌作为盗贼军团的指挥官,参加了部落的高层会议。而参加会议的指挥官们本身,已经构成一个庞大的军团。那个策划已久的行动内幕,揭晓了:他们是去摧毁所有联盟的政权。
参站部队被分成四个部分,同时对四个不同的目标发起总攻。进攻时间被定在午夜后的第二个整点钟声。
“这样不会太分散兵力吗?也许,我们应该集中优势兵力逐个击破。”无厌对计划存在致命缺陷感到不可思议,在他的认识,联盟还没有脆弱到不堪一击的程度。即便敌人疏于防备,但在参天的城堡面前,十比一的兵力配置都并不占优势。
“这不是你应该关心的问题。你只需要记住你要做什么,而不是去怀疑为什么这样做。”总指挥自负地敲击着战略示意图。
午夜的钟声敲击了两下,而联盟的城堡之外却并没有什么动静。强劲的风彻夜不息,远处的麦地像是一片汪洋,麦穗整齐地一波波涌动,在月光下格外清晰悦目。城墙上守夜的官兵早已习惯了这一景象,它预示着收获的季节就快到了。从庆收节那天开始,他们便可以彻夜狂欢,无需再警惕部落的入侵。野蛮的部落并不擅长耕种,他们靠狩猎获取的食物,只能勉强保证渡过寒冬。如果他们试图在冬季长途跋涉来到这里,那么,第一个和最后一个倒下的人,都不会是因为战死,而是因为饿死。所有人都期待着这样的景色,期待着那一天的早日来临,因为那一天,是双方默认的战争与和平分的割线。可惜,只差一了天。
一波麦浪越过了麦田的边界,继续延伸着,略过了护城河,扑到了城墙之上。惊厥的卫兵还没来得及发出警报,便呛死在自己的血泊之中。随后是更多的麦浪。再后来,整个麦田都翻涌了起来。无厌打开了城门,将无尽的仇恨与怒火放入城中,他没想到,突袭竟如此顺利。
当远征军团凯旋归来时,已经变成了长长的车队,每一个士兵都牵着至少一驾马车。无厌的身影却没有出现在车队里。
孤鸿再次来到哨塔之上,那个无厌最初见到他的地方。
“我只是想知道,那天你究竟看到了什么。”听到孤鸿的脚步,无厌并没有回头。
“你是否感觉,你已经无法变得更强大了?”孤鸿故作随意地问。
无厌没有回答,只是黯然地低下了头。
“你可以坚持到明年春季再离开吗?”孤鸿试图挽留。
“可以。”
“你不问为什么?”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迷恋这个世界。但我是因为你才来到这个世界上,也只会因为你才离开。我不需要其他的理由。”无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