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苏白与牛团团正式拜在掌剑长老门下的第一天,已经日上竿头,却并未见到二人从小屋走出。
被一片繁花包围的庭院内却是鼾声大作。卧房里,空气中散发着浓重的酒气。苏白衣衫不整,上半身卧在床榻上,下半身悬在床榻外,呼呼大睡。牛团团则更是不堪,整个人躺倒在摆满酒肉的桌子底下,上半身赤裸着,嘴里流出小河一般的口水,手里还紧紧抓着一个空酒瓶。
原来昨日,苏白的便宜师傅林惊天放下话让二人准备酒菜后,入夜后竟然真的来讨酒喝。牛团团因为白日里对这位大名鼎鼎掌剑长老动手,心里还是战战兢兢。见这位大爷前来,生怕他一脚再把自己踹入清潭中,连忙拿出了从酒馆里带出来的桃花酒,又炒了一桌拿手好菜,站在一旁像小姑娘般怯生生的不敢言语。可林惊天却并没有把白日的事放在心上,直接叫上苏白与牛团团陪自己一起吃酒。
牛团团本就是开酒馆出身,炒的一手好菜。而桃花酒又是万里无一的好酒。几口菜几杯酒下肚,让林惊天极为满意。苏白和牛团团也是好酒之人,自然也是忍耐不住,入席与林惊天一同喝起酒来。
起先二人还有些拘谨,酒过了三巡,喝的微醺,便慢慢熟络起来。直至后来喝的大醉,三人竟称兄道弟,喝酒猜拳,甚至胡言乱语,耍起酒疯来。
三人边喝边闹了整整一夜。林惊天不知何时离去。只剩下苏白二人喝的天旋地转,最后不省人事,到了正午还是没有醒酒。
这时距离庭院不远处的石台上,蓝色光芒闪烁,由当中走出了一个高冠少年。这少年看上去比柳凌瑶还要小上一二岁,但行走之间,却如一个教书先生般一丝不苟。甚至于每一步行走的距离都好像用尺子度量过一样整齐。
此时的他皱着眉头,显然对庭院内浓厚的酒气很是不悦。这少年踱步走近门前。抬起手扣了三下门。
砰,砰,砰。
屋内什么动静也没有传出。少年眉头皱的又紧了些,他用了些力,又扣了三下门。
砰,砰,砰。
屋内有了动静。但并不时屋内人醒来,来开门的声音。而是躺倒在桌边的酒盅掉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少年还没有褪去婴儿肥的小脸顿时变得红扑扑的,好像秋日里熟透了的红苹果。
“真是可恶!”
少年咬牙说罢,后退一步,抽出背后所背银白长剑,对着木门快速挥了两剑。这两剑下去,起初木门并没有什么变化。但没过多久,顺着刚刚少年挥舞过长剑的方向,木门逐渐出现了两道深深的裂纹。
少年伸手轻触木门。轰的一声,整个厚重的木门化为几半,重重的落在地上。
门被破开一瞬间,满屋的酒气扑面而来,险些将少年的眼泪都给熏了出来。而苏白也被这声巨响吵醒,他艰难的抬起手臂按了按痛的快裂掉的头,努力的睁开眼睛望向门口。
恍恍惚惚间,他终于看清了来人的模样。他拍了拍一旁的牛团团,牛团团却丝毫没有动静,只一直的酣睡。
少年似是一刻都不想在这屋里再待下去,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瓶子,甩到苏白脚下,一字一顿说道:“这是百草丹,可解你等酒醉。一个时辰后,梳洗干净来峰顶见我!”说罢用小手捂住口鼻,逃一样的转身出门而去。
苏白只感觉自己烦闷欲呕,听到这丹药可解酒,也不多想。忙打开小瓶吃了一粒。吃完见小瓶中还有一粒,也没忘了睡死过去的牛团团。他费力的撬开牛团团的大嘴,将这一颗丹药塞了进去。
丹药下肚,见效奇快。苏白感觉自己的头痛一下子便缓解了许多。僵硬的有些不听使唤的四肢也缓和了许多。他站起身来,望向屋外,却没见刚刚门口的小小身影。想起刚才那个身影好像是说叫牛团团和自己去峰顶见他。他叫醒同样已经酒醒了的牛团团,匆忙梳洗了一番,便朝着峰顶而去。
峰顶,少年正站在山崖边,负着双手等待着二人。见两人如约上山,冷峻的面容这才有了些许缓和。
“两位师弟。吾名周寻一,是尔等师兄。师尊平日里诸事繁多,从今日起就由我来代师授业。”
苏白与牛团团面面相窥。苏白没想到自己踏入仙门的第一课,竟然是一个小童来教授自己。牛团团虽然心里有些不屑,但自从在林惊天那里吃了大亏,却也不敢表现出来。
“师尊已经测试过尔等筋骨。苏白天赋尚佳,应有凝神初境修为。不知从前师从何处?”
苏白想起柔姐姐交代过自己的话,正色答道:“三年前我曾经偶遇一游方散人,受其指点,这才有幸学得一招半式。”
南国之大,方圆万万里,修道之人当然不只存在各大门派。也有许多散修行走于世间独自修行。其中也不乏有大能之人,若是有了福源,受某个厉害的散修指点一二,在此年级能有凝神境界倒也不算稀奇。
小师兄点了点头,望向牛团团,又说道:“牛团团并无修道天赋,本应遣其下山。但师尊念其…念其酒酿上佳,就留其在山上做个酒童吧。”
“小师兄,团团他能裂木碎石,功夫很是厉害。为何让他去做个酒童?!”苏白一听小师兄让牛团团做个酒童,急忙说道。
小师兄答道:“自上古仙战后,武道大能大多陨落,武道典籍也大多遗失。现今武道已成末途。牛团团虽筋壮骨强,但整个括苍山上却无人可教他习武。能留下他已经是师尊格外开恩。”
牛团团却并没有因此低落,反而大声说道:“大,大哥,能留在仙,仙山上,见到仙人,我就已,已经很高,高兴了。能陪在大,大哥身边,我就满,满足了。”
听牛团团如此说,苏白也不知该再说些什么。但却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为牛团团找到适合他修炼的武道典籍。绝不能让他作为一个酒童蹉跎一辈子。
“在三月后,便是半年一度的宗门大考。苏白虽入门比较晚,但也要竭尽全力修行。决不能丢了我断剑峰的脸!”
小师兄提到大考,略显幼稚的脸庞充满了向往之情。他继续说道:“你二人从今日起,每日去后山砍下二百根翠竹,才可休息。尔等可是明白?”
“二百根?这…”后山的翠竹苏白在上山时已经见过,那是括苍山上特有的竹类。每根翠竹都有海碗口一般粗细。若是要砍断二百根翠竹,哪怕是牛团团,恐怕也会累的爬不起来。
“尔等若有异议,大可离去。也省得在大考上被其他峰上弟子打的半死!”
没想到这只有孩童般年纪的小师兄这样严厉。也不知他是什么境界。恐怕是不如自己吧!苏白年少气盛,见孩童一样的小师兄如此嚣张,加上还有牛团团先前受到的委屈。按捺不住说道:“不知小师兄可否赐教,也让我们开开眼界。”
小师兄一听苏白想要跟自己切磋,眼神泛光,红红的小嘴微动。终于露出了一个十一二岁少年应有的神情。
“好!你出手吧!”
苏白现在是凝神境,能神游。其虽会无名书中所写神魂攻击之术,但柔姐姐交代非到万不得已不得使用。如今能使用的只有当初在多日山崖之间攀爬,斗兽所练就的一身搏杀功夫。苏白看这小师兄细皮嫩肉,练就的定是些术法功夫。若是可以近身,才有胜算。
于是苏白双腿向后奋力一蹬,整个人如利箭一般飞出,踏上右边一棵老树,又跳上左边一个巨石,速度极快,辗转腾挪间,已距离小师兄不远。
小师兄注视着逐渐接近的苏白,待苏白距离自己只有不到一丈远的时候,抽出背后长剑顺势便是一个横劈,生生的拦住了苏白的去势。小师兄的长剑寒气逼人,在一丈开外的苏白甚至都能感受到丝丝凉意。
与山间野兽搏斗过的苏白知道,这是狂风暴雨到来的前奏。面对猛兽有了这种感觉,就代表着恶兽马上就要发出最为强烈的攻击。
然而苏白不能退,此时的他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小师兄的境界远超自己。自己若是退了,就可能再也没有机会进攻。这样必定会输的更惨。
于是苏白没有退却,他的身体急速向后仰去,堪堪避开了小师兄的这一剑,而后猛地在地上打了个滚,避开了小师兄转而劈下的一剑。
被苏白连续躲过两剑,小师兄从上山以来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甚至可以看到他微微扬起的嘴角。看着腾空而起的苏白,他松开了手中已经劈下的剑,一个朴实无华的拳头瞬间出现在苏白的胸前。
嘭!苏白再也无法躲过这一拳,被这一拳轰飞,翻滚着落地,好不狼狈。
苏白本以为这一拳必定会受了重伤,但揉了揉被小师兄击打的地方,却只有微微的痛楚。这才明白小师兄已经手下留情。
“小师兄果然厉害,师弟心服口服。”苏白也是爽快之人,输了就是输了。在小师兄面前也可以心服口服的自称为师弟了。他明白了古书所写所谓闻道有先后,首先就不能单单以年龄来判断人的道法修为。更何况这世上卧虎藏龙,一山更比一山高。以后自己应努力不要输给别人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