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女人是用初恋来拒绝自己,说自己只是个替身,后来自己知道她有过悲惨的过去,她又用不堪回首的过去来拒绝自己,现在替身之说证明是谎言了,过去也对自己坦言了,又用程冉来对付自己,女人还真是为了拒绝自己什么事都能利用,自己就真的那么不靠谱?一点儿也不值得她考虑吗?
“我们之间关程冉什么事?我告诉你,你听仔细了,我和程冉一点关系都没有,她是我妈拖我照顾的她的前同事之女,我也只是依老妈的吩咐行事,我对她非但没有半点好感,而且每天都希望她不要再来烦我——”
“我没说你喜欢她,所以你不用和我解释这个。我说的是她喜欢你!就这一点上,我和你的关系就跟你和她的关系是一样的,你压根就没考虑过接受她,我也压根没有考虑过接受你!我说得够明白了吗?”
够明白!其实自己早就明白了,但明白和接受完全是两回事。
“明白了的话,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再次拽回了准备离开的女人(这些动作都不用大脑反应,肢体直接就行动了),“想走的话,就全告诉我!不要话说一半,也不要说那些有的没的的事浪费时间!”
女人瞪着自己看的眼睛里都能冒出火来!
可女人最终还是再一次地“服软”了,“那之后吗?那之后我从家里跑了,跑到了东莞,遇到了吴丰华,然后就变成现在的我了。我说完了,现在可以走了吗?”
“我要你好好说!”
“褚宏,无理取闹也要有个尺度!”女人厉声回复。
冲女人吼道:“告诉我!”
吼完,时空在互不相让地对视中凝固了。
十几秒后,女人无奈地叹了口气,移开视线,摇了摇头,抬起头来,重新看向了自己,没好气地说:“那之后是吧?那之后,我知道,没有人来救我,没有人知道我在家里正经历着什么,我只能靠自己,我只能靠自己摆脱这一切。我得离开那个房间,我得离开那个所谓的家,我得离开那个小县城,我得到一个遥远到他永远都无法找到我的地方。
“我趁他上班走了后,找了几件衣服,找了一些吃的,还有我存钱罐里的所有钱,我把它们都装到了我的书包里。把书包藏好,穿好衣服,把自己拾掇整齐,坐到床上等男人回来。我家住四楼,我又被锁在家里,除了门,我没办法出去,所以我必须等男人回来。估摸着男人快回来了,我背好书包,把凳子放在我的房门口,拿起桌子上的玻璃花瓶,坐在凳子上等。男人终于回来了——我听到他开家门的声音,我站到凳子上,举起花瓶,等着男人开我房间的门。就在他打开我房门进屋看到我的瞬间,我用尽全力将花瓶砸向了他的脑袋,他一下子就被我打倒了。我没有心软,更没有手软,我怕他会起来,我又冲他砸了几下,扔了花瓶,把他锁在我的房里。就在我正要出门时,我看到男人放在家门口柜子上的外衣,我搜他的口袋,把里面的钱都拿了出来。平日里男人的口袋里也不过百十来块钱,那天却不知道为什么,他口袋里有近千元。在那个年代千元绝对是个大钱,至少对于孩子的我来说绝对是个大钱。我把大钞藏在身上,把剩下的钱都装到书包里,关上家门,跑了。”
女人讲述的语速很快,就像是在讲着别人的故事一般不带丝毫感情。
“因为有钱,我可以坐车跑。我坐汽车到了省城,从省城搭火车,辗转到了我认为离家足够远的广东G市。因为有钱,我可以住小旅馆,在小旅馆我听说东莞厂子多,好找活儿,我又到了东莞。我应招的第一家厂子就是吴总的服装加工厂。虽然我是哑巴,但我干活儿麻利,我又有钱可以适当买些吃的用的贿赂周边的人,所以大家对我都很好。我又上过高中,在当时那些没什么文化的打工者里面很扎眼,所以很快就被吴总发现了,我从干活的变成了管事的。因为我不能说话,与大家交流靠写字,我的字写得很漂亮,干什么事时反应又快,所以很快就从小组长式的管事人员变成了相当于吴总秘书式的文职人员。就在我觉得生活稳定,一切步入正规之时,我发现我的肚子变大了。那时我太小,什么都不懂,还以为自己得什么病了,直到被吴总的妻子淑然姐发现,我才知道自己怀孕了。我执意要打掉孩子,我怎么可能生下那个孩子?在那个说开放又不开放的年代,说不开放又很开放的地方,小小年纪就怀孕的自己被当成不堪之人而遭医生护士的白眼和刁难,孩子又已经很大了,引产很危险,医院都不肯收我。最后是又花了钱,又保证即使人死在医院也不会找医院的麻烦,医院才肯收我。可我年龄太小了,身体还没有发育成熟,孩子对于引产来说又大了点儿,所以我差点就死在了医院里。
“淑然姐为我奔波,细心照顾我,对我而言,她就是我的救命菩萨。在她和吴总的关照下,我才能得以重生。他们二人都是好人,从来没有问过我什么,也从来没有小看过我,把我当成家人一样对待。我出了院后,更是把我接回家里照顾。从那时开始,我就下定决心,以后无论吴家需要我做什么,我都会去做,哪怕付出生命。祸福相依,那时我虽然差点死了,可活过来后,我居然又会说话了。吴总还帮我搞到了新的身份,上了新户口,我整个人从里到外都得到了新生。这一切都是拜吴总夫妇所赐,所以我身体一好,就回到厂子里,拼命地干,为吴总和淑然姐分忧。98年金融危机的时候,丰华服饰有限公司刚成立不久,正是需要用钱的时候却借不到钱。就在公司快要维持不下去的时候,我偶尔知道了一个来大钱的路子。我怎么可能看着吴总和淑然姐一手创立的公司倒闭呢?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要弄到钱。那是我第一次知道什么叫权色交易,第一次知道原来女人的身体还能弄来那么多钱?从那之后,我明白了我可以用的不只是脑子,还有身体,而且我正是凭着这两样一路走到了今天。
“所以那之后的事也没有什么了不起!既没有你想得那么可怜,也没有你想得那么励志,充其量只能说我心狠手辣、善于算计、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而已。这样既不善良也不纯洁的人,你听了之后还有留恋吗?我这次说得够细致了吗?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女人起身离开了房间,丢下自己一人埋首于两手之间,仿佛大山压身般沉重而无力地喘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