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健坐在马路牙子上,在冷风中紧紧地抱着自己。黑门郡八月的夜晚已经微冷了,而他还穿着单薄的衣衫。他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李东云给耍了——他已经在这等了李东云足有半个小时了,闫健敢打赌这是他自打穿越以来过最难挨的半个小时,没有烟抽,没有东西吃,饥寒交迫的时候甚至没有手机来取乐。
“李东云,你丫上特么哪儿了呀,爷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坐在马路牙子上都快发霉了,回不回来你倒是给个信儿呀。”闫健冲着空气发着牢骚。刚开始的时候他心里面还是有些想法的,万一李东云一个人在外面遭受了伏击什么的,他在这就像是一座发光发亮的灯塔一样,还能指引着李东云回家。这这么想着,他自己都要被感动了,于是他就抱着这么个想法在这等着,一等就是半个小时过去了,别说指引李东云了,连他自己都快回不去了。
闫健也想过去找找李东云,可是他根本不知道丫去了哪儿,也不会诸如魔法之类的神奇力量,万一真的碰见了什么敌人,搞不好还得把自己给搭进去。
胖子站起了身,来回踱了踱步,又扭了扭僵硬的脖子,突然开口唱起了歌,“出卖我的爱,你背了良心债...”唱了两句他就停下了,寒风让他的舌头都有些打结,根本唱不利索。如果他看到自己幽怨的眼神肯定会跳起来抽自己两巴掌,骂自己活脱一个被人家抛弃了的小媳妇儿。
无聊了一会儿,他又说起了些白烂的话来打发时间,什么“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啦,又或者“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一个高压锅装不下;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大需要两个烧烤架”之类的,一边说一边笑。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些话,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没有人听他说话,也没有人看他笑。
闫健想起来自己高中的时候,有时闲下来时,都会掏出手机装作打电话,幻想自己有一个沉默寡言的朋友,把这一段时间苦闷的事情都一股脑倾诉出来。虽然这个朋友从来没有回应过他——当然也不可能回应他,但是每次打完电话之后都让他感到十分的畅快。久而久之,这变成了一个习惯,变成了他的一部分,就像是罪人向神父祷告一样。
这是他的一个小秘密,他从来没有跟谁说过这件事。有一次他假装打电话的时候被同学看到了,那个同学疑惑地问他在跟谁打电话,手机屏幕上根本没有通话界面。闫健吓了一跳,尴尬地笑了笑,只好跟人家说自己没注意对方挂了电话。他永远都不会忘了那时候同学看他的目光仿佛在看一个神经病。
闫健觉得自己其实就是一个怪人吧,正常人怎么会像自己一样,他甚至相信自己真的有这样一个朋友,在平行世界的某个角落,举起电话听自己一次又一次的祷告,又安慰着自己,只不过他的话语在穿越了世界线后,变成了无声的沉默。
“说起来,自从上了大学之后,好久没有给你打过电话了啊。”闫健抬起头看天上的月亮,喃喃自语着。他的脑海中闪过了一个念头:也许自己的朋友在凡特维斯大陆上也说不定。不过马上他又苦笑着摇头否定自己,“快抛掉那些无聊的幻想吧,眼瞅着都要大学毕业了,什么时候才能中二毕业呢。”
“李东云,你倒是快回来呀,你再不回来我可不等你了。”
另一边,李东云已经很深入黑森林了,越深入他就越感到事态的严重性——浓烈的烟尘遮天蔽日,道路两旁动物的尸体随处可见,参天的树木从根到树冠被焚成了灰烬,土壤龟裂,溪水被蒸发殆尽,甚至还能看到剧烈的爆炸痕迹。
李东云的面前是一汪巨大的湖,湖岸上的许多树木被连根掀起,仿佛经受了剧烈的冲击似得;长满了火光的湖面上漂浮着裂开的树干和数不清的死鱼;绯色月亮的映照下,整块区域都布上了一层血色的光,显得压抑至极。
他看到一只焦黑的狐狸身下压着几只窒息的兔子,萤火虫尸体密密麻麻地散落在略显干燥的土地上,烧焦的松鼠怀抱着一颗大号的爆米花,地上的木质杯子中半盛着红色的果汁,还有许多咬了一半的果子,那些果子上的牙印大小不一千奇百怪,最让他感到费解的是一只巨大的食人花嘴里藏着几只完好无恙的百灵鸟,那些歌声动听的鸟儿凄惨地哀嚎着,让人感到十分难过。
“像是一场动物的聚会。”李东云一边把鸟儿从食人花的嘴里捧出,一边打量着四周,“还是说是妖怪的聚会呢。”他突然感到口渴得紧,俯身拾起了脚下那只盛着果汁的木杯,盯着里面的鲜红液体犹豫了半天,还是啜饮了一口。果汁酸涩又甘甜的味道瞬间攻占了他的舌头,李东云从未想过能有这样酸甜如此分明的果汁,仿佛酸味和甜味把自己的舌头分割成了两块,各自发挥着它的味道。
“不过,这股掺杂在甜味中的清香味道是什么。”李东云把杯子举到了鼻子下,轻轻嗅了嗅,那股淡淡的香味让他沉醉,“这肯定不是果汁的香味,难道是木杯子的味道么?”
正在他仔细端详的时候,一条巨大的银狼迈着轻巧的步伐,悄悄地靠了过来。他的注意力似乎全部都放在了杯子上,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逼近的威胁。
银狼瞎了一只眼睛,它的伤看起来像是新的——那道可怖的疤痕被人用利刃划出了一道与之前一模一样的刀伤,鲜血仍在汩汩流出,将它的脸都染的血红。银狼的鼻子微微地抽动着,眼中燃烧着仇恨的光芒,它露出沾染着血的獠牙,猛地朝李东云扑了过去。
其实李东云在银狼出现的那一瞬间就感受到自己被一股可怕的气息锁定住了,他不敢轻举妄动,只好装出不知道的样子,等待它的下一步动作。银狼扑过来的一瞬间,李东云一个闪身躲开了它的扑击,猛地把手中的月梅汁泼向了它的眼睛,含有酸性成分的月梅汁刺痛了银狼的眼睛和伤口,扑空的银狼躺倒在地上痛苦地翻滚起来。眼见银狼受创,李东云转身就跑,他几次尝试着遁入阴影却失败了,银狼虽然看不到他却仍在死死地锁定着他,这让他感到十分苦恼。
“我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个怪物么?”李东云一边跑一边纳闷地思索着。这头银狼一看就不好对付,真要是放在游戏里,起码也是个精英级魔物。一般这种魔物都是有很高的智商的,面对人类它们一般都不会主动挑起争端的,说白了就是大家都是道上混的兄弟,没必要见面就杀个你死我活。可是丫一上来就是急头白脸的一顿乱咬,不知道的还以为李东云把人家的小母狼女友给睡了。
“呸!我李东云就算再饥渴也不会禽兽到去睡一头母狼好吗!”李东云冲着身后高喊道,也不知道在对谁讲话。这下他有点慌了神,讲道理,一个人怎么也不可能跑得过一头成年的狼,更别说是身后这条头领级别的魔物了。他感受到银狼的气息离自己越来越近了,想必是那头银狼恢复了过来,正怒不可遏地要撕碎自己。
“喂,狼大哥!你别着急呀!天涯何处无芳草,隔壁土狗也挺好!不就是小母狼嘛!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呀!狼大哥你别追我了,你想开点啊!”李东云不知道自己的吐槽之魂为何在这种时候燃烧了起来,一时没忍住就冲着身后的银狼说起了烂话,回应他的是一声冲天的怒吼。
“我感觉我今天死定了,你说你怎么就管不住自己这张臭嘴!”李东云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他感觉到自己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照这样下去很快自己就会被银狼给追上,他已经在考虑要不要殊死跟银狼打一架,至少能死的有骨气一些....
李东云突然想起来闫健还在马路牙子上等着自己,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已经回去了,反正这孙子从来不让自己吃亏...估计这时候已经洗洗躺下了;又想到自己还是个处男,就这么死了还有些遗憾,倒不如真的睡过一头小母狼,起码也交出了自己的第一次。
也许是他的执念感动了上天,他突然发现道路的前方出现了一仙气飘飘的女人。女人给他的第一印象就是:卧槽滴咧,她长得好美。如果不是正在被一头巨大的野兽狂追不止,他李东云一定斗胆上去跟美女要个微信什么的。
“仙女姐姐你快跑,这儿危...”李东云到嗓子眼儿的话被美女的一记手刀给卡回了肚子里,那一记手刀像是棒球棍一般命中了他的腹部,差点把他中午吃的饭给打出来...
李东云呜咽着躺倒在地,脑袋还撞在一块石头上,嗡嗡作响;喉咙也疼地说不出话来。他看到仙女姐姐长裙飘飘地站在自己脑袋旁边,伸出手温柔地抚摸着银狼,温暖的风吹拂着无数翠绿色的光点朝伤口上汇聚而去,那可怖的刀伤只一会儿的功夫便痊愈了。
李东云目不转睛地盯着仙女姐姐裙子下的一片真空美景,募地喷出一股鼻血,昏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