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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消难寺命案

美猴王得了如意金箍棒,如虎添翼。某日,正在瀑外耍棒,忽然从天而降两名僧人,一老一少。有猴兵向前,执枪、刀围住,喝问何来。老僧道:“找你家的美猴王,讨一个公道。”小猴精一听,对方这是斗着气而来,寻衅滋事,不怀好意。于是,发威行拿。老僧将宽大袍袖一扫,近身的猴儿飞跌一片。可见,来者不善。老僧有些根底。美猴王见之,教猴儿们退后。自己将身而前,喝道:“那两个和尚,某便是美猴王,不知你们想我讨何公道?我又什时、哪厢对不起你们?”小和尚一瞅,道老僧:“方丈,便是这猴儿,杀害了我一德师弟。”老僧道:“知道了。”道美猴王:“问我讨啥公道?老衲之来,问你偷食供品,问你行凶杀命,问你污辱神佛之罪。”美猴王一听,“还这么多罪过,又什么由头?又哪里犯过?你将事情讲清楚明白一些,别叫人云里雾里,一切不懂得。”老僧道:“你昨天才做下的事情,才过一宿,便忘掉了不成?别装蒜而不承认。便在老衲的玉雀山消难寺(难,佛论八难,也称八无暇,为地狱、饿鬼、畜生、北俱芦洲、长寿天、聋盲暗哑、世智辩、佛前佛后。有此八难,无缘于佛),尔偷食供奉于佛祖的供品不说,还在佛殿杀死了我寺小沙弥一德。更又于佛祖的首额,用鲜血写下‘花果山美猴王到此一游’等字,污辱神灵。吾故而至此,向你讨说法。”美猴王道:“偷食供品,倒是曾经做过,但至今也仅限于鳞仙院一次,再无重犯。这杀命佛殿,在佛祖脑袋上题留血字,从何说起?这罪过真真大了,我又几时做过?肯定有某方之贼陷害于我。”道老僧,自己实实未为这些劣迹凶案,请他另作详查。可老僧认准了本寺血案乃美猴王所为,道之当时敢做,现在为啥又不敢承认呢?主掌一山的王者,当仁、义、德、礼、信俱兼。但以之卑劣行为,枉为盟主耳。这话极为挖苦于人。有猴精怒道:“光脑袋的,我家主王昨个儿根本没有外出,不曾离开猴界半步,如何就会跑到你的寺庙去造祸?难道分身术吗?你血口喷人,污我王之清白,还来此扰闹,当杀不赦。”拔刀向前。老僧以手中锡杖崩飞来刀,底下去一脚,而将此猴精踢翻。美猴王见此大忿,叫道:“这老和尚真真岂有此理?平白向本王头上罩屎盆子和污名,已经不对,我且忍你而不恼。或许其中有多多的隐情,不为人知。可是你却好不该打吾儿孙,行以武力。又是当吾之面,不如同掌掴本王的脸吗?实实蛮强,不放本王在你眼中。那便休怪本王再不予你客气,教你晓得花果山不是外客撒野的地方与侵犯本王的后果。”舞了几下金箍棒。老僧言:“甭吓唬于人,以为老衲会怕得?若欲一斗,老衲奉陪,必尽全力除灭尔这一妖猴。惩恶亦即行善,杀戒之开,佛会谅解。”美猴王道:“去你的什么佛,当吾即是倒楣。孙爷爷新得金箍棒,还未验证之威力,也正好那你开‘荤’。”话说到这茬上,双方惟有动武较量。一个舞动金锡杖,一个抡开如意棒,“叮当”而战。交接没几下,老僧架不住了,锡杖脱手震落。之力量明显不及美猴王。美猴王一棒下劈,砸击老僧顶梁。老僧已然来不及躲闪,把眼一闭,心说:“死也。”哪知,铁棒虽然落将下来,但止于老僧头皮,随后便收了回去。老僧一愣,叫道:“妖猴,因何不杀我?杀死我,老衲正可魂赴西天而拜佛祖,告你之罪。其法力无边,即使不亲自伐你,但派遣一、二罗汉,亦足以降伏于尔并加惩治也。”美猴王道:“甭拿佛祖、罗汉唬人,孙爷爷毫不憷他们。所以不杀你,是不想给自己添罪孽。之间本无冤怨,何苦心毒手狠?且饶你一命,赶紧走去,别这儿烦我。但本王再要向你声名一遍,你所说的那些什么杀命、蔑佛之事,俺美猴王统统未曾为过。老孙得罪的仇家算不得多,但也有几个。不排除是当中的某一,变化成本王的模样,造下罪孽,反又栽赃嫁祸于我之身,使教名声从此恶臭,为人不齿耳。”老僧暗道:“看他样子,好似确实无辜。假如其属于残忍之辈,又如何会纵放于我?也许是我真的冤枉了他,索错了人。背不住,如之言,有谁嫁祸。”言道:“好猴头,我谢你不杀,也暂且信你一次。但老衲必定会细查详追,一旦最后访得罪凶还是你,吾定然还要回来,同你拼了这一条命。”拾起锡杖,拉着小和尚便要去,但被美猴王唤住。老僧问:“你还有何言要讲?”美猴王道:“访凶非为你一家之事。既然将俺美猴王卷扯其中,便不当做局外人。就这委屈,某也忍不得。一日不获凶手,孙爷爷却要稀里糊涂一直替人背负一个大大的恶名。教外界怎看、何论?信望还立得住吗?因此,吾要为自己早些洗刷此冤,还个清白。捉住那真凶,撕碎扯烂。我同你至寺庙一勘,两方功力破此疑案。”老僧道:“好。”

美猴王同老僧至于玉雀山消难寺,先入大雄宝殿瞅了一瞅。只是那如来佛祖脑额之上的血字已经被擦拭掉了。大概认为,不擦去而留着,佛祖要生怒、怪罪他们(寺僧)的。却没有去想,这神佛真的有灵吗?干视恶者杀命而不显灵阻止,惩办凶手。美猴王详细而问事发时的情况,伴同老僧恒智长老一起去花果山的小沙弥一真称,自己同一德师弟来在大雄宝殿。自己扫殿前的院子,而一德则提着一桶水,拿着抹布,入殿擦拭灰尘。自己扫着呢,猛然听到殿里头传出呼喝之声。自己扭脸向殿内一瞧,原来殿内不知啥时跑来一只猴子。怪哉于猴子还穿有衣服。难不成谁家养的宠物,还是打耍猴艺人手上逃掉,也未可知。一德正在驱赶于它。猴子正欲向外逃,一德将(带水的)抹布掷出,正打到它的脑袋上。猴子显然怒了,返身而向一德发起攻击,将之致翻不起。自己不能干视,拿着扫帚向殿内来。却看到一德的脖子上全是血。自己天生胆小,吓怕了。再一瞅猴子,凶巴巴面目,恶恶眼神盯向自己。自己不禁魂飞魄散,一声尖号,丢掉扫帚,窜出大殿而去喊人,并报知方丈。待到诸僧赶来大殿,猴子已经没了,只见一德死在地上。经察,供品被偷吃了一些,想当然是猴子干的。另发现佛祖的脑额上题有血字——“花果山美猴王到此一游”。杀人作案,还敢留名,真够大胆的。正是因为血字留名,恒智长老方才会身趋花果山,怒向美猴王问罪。

美猴王在大雄宝殿转了一圈,也察不出什么来。又去瞧了瞧一德的尸体,尚未火化,那喉咙被掏了个洞。一看,便知是锁喉手法。除了知道凶手是只猴子,(确切说,当为猴妖。普通猴子又如何会写字呢?是不)没有其他线索。这循什么又怎样去查?更甭说怎么抽丝剥茧了。美猴王不禁发躁,心说:“离地三尺有神灵,遇此凶案,神灵做什么去了?咋不管呢?只会吃供养,倒使孙爷爷劳心费神,增添难为。神灵?哈哈,我想到了一个。不妨揪他出来,或许能够问出些有用的东西。”揪哪位神灵?他现在远不能比日后的齐天大圣,大的揪不来,也只能揪那极其卑微地位又容易欺负的,那便是土地。美猴王念诀,使个拘法,把本方土地给拘了出来。这个老,一把白须。土地一瞅美猴王,吓着了,要遁回地里去。美猴王手快,揪住了他的耳朵,道:“老倌儿,见面还没打招呼呢,你咋便想溜呀?”土地吱唔,不知回答。美猴王道:“切来问你,你可知道这消难寺大雄宝殿发生了血案、命案?”土地战战兢兢答:“知……知道。”美猴王纳闷,问他:“你怎么了,发了寒症?”土地言:“是,是,打摆子。好几天了,至今未愈。”美猴王道:“神仙也得病?那得多抓几副药来吃。”土地道:“对,对。”美猴王道:“尔既知道凶案,大概也该清楚凶手为谁了?”土地言:“这个倒委实不知,未得亲眼目睹。”美猴王道:“你大小也是神仙,神仙通灵的很,居然会不晓得?”土地道:“小老儿虽大小也戴个神仙头衔,然而官职卑微,道行不深,没那目、耳之神通。”美猴王道:“真不清楚呀?”土地言:“真不清楚。”美猴王道:“那你们平时都做什么?只知吃呀?白食人供奉?这等大事不管?”土地道:“话不要说难听,哪能光吃呀?事情也挺多的,有时候还忙不过来呢,累死累活。您大概不晓得,这死后的魂儿大多要先经过土地庙而走。要照管他们,还须向城隍那儿报送。”美猴王道:“还不应该呀?人家亲属化的冥钞,说是教死者带到阴曹地府去花,还不相当大部分归了你们一班阴吏?所谓雁过拔毛。”土地道:“您可别这么说我们,但做亏心事,要降责罚的。”美猴王道:“不同你穷白,你说死者先要入你的庙门,那小和尚一德入了没?”土地道:“入了。”美猴王道:“还在吗?”“这……”土地吞吞吐吐,并显得局促不安。美猴王有些犯急,道:“这什么这?快说。”土地道:“尚在。他冤冤屈屈,称自己死得可怜,死得凄惨,也死得不值,居然还是死在了……”又卡了壳。美猴王极不耐烦了,道:“你咋又住了口?居然怎么样呐?”土地仍是“这……”顿嘎,而不继续。美猴王恼胀了头,“你这老倌儿,找打是不?说呀!”土地无奈,道:“他道自己居然死在一只猴儿手里,太也委屈。”美猴王道:“往下讲,他还怎么样?”土地道:“他死活都不肯上路,不甘心就这么去。尽管死了是个魂儿,也要尽力报仇。我说,你到了阴司,可向冥王申诉。由阎罗爷替你伸冤做主,不更好吗?凭你自个儿,能成什么事?他道,能不能见到阎王还不一定呢。自己目下是个穷鬼,也拿不出孝敬,阎罗怕不会理睬。是我好劝歹劝,教他暂时平复下心情,先住我庙里。”美猴王道:“这甚好,我要见他。”土地言:“现在?现在白日,如何见得?”美猴王道:“无妨。”小施法术,周围里暗了下来。土地言:“光这儿黑了,还是不成。有一大段路呢,魂儿还是不能走。”美猴王道:“真麻烦,打个伞不就是了?”随手拿过一物,变之为大伞,交给土地。土地道:“只能如此了。”无奈何,劳一回身,将一德的鬼身带至。一德见到美猴王,怒骂一声:“千杀的野猴子,还我的命来。”向前揪扯。美猴王一推他,喝道:“别胡来,少唐突,认准了人再放狂。我是杀害你的那只猴子吗?你要瞧仔细了。”一德道:“即使换了一身行头,我也认得你。我死得好惨,死得冤屈,全你所造。纳命则个。”又上扑,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美猴王没办法,只好将他暂加定住,但不妨碍讲话。一德动不了,便骂。美猴王道他:“你再好好端详,千万别认错了,我是那一只猴子吗?”恒智长老于旁也教一德莫过激动,平静一下,再仔细瞅来。一德再将美猴王打量好一番,方才言:“好像不是。哦,对了,那个我模糊记得,耳朵多,四只还是六只来这。对,是六只耳朵。”“六耳猕猴,”美猴王马上想到了凶手为谁,不禁恨起。他怒道:“这个贼,作了业,造了孽,却往孙爷爷身上栽罪(赃)嫁祸,泼脏污之水,可恶至极。但为吾访得你投落何处,必定擒而撕成碎片。”真相大白,恒智长老确实之初误会了美猴王,为自己的莽撞与冒犯而向美猴王致歉。美猴王道:“不知者不怪,咱之间这事过去,勿要重提。目下,早些索得那凶手在哪儿,早加正法,方为最要紧之事。”但这难矣。

美猴王还身花果山,召集那七十二洞王者,教他们寻求各种途径,发动各自域外的尽可能多的朋友,尽一切力量,访查六耳猕猴的行踪。然谈何容易,天底下那么大,找一个人,大海捞针。这肯定要费时费力。有道,功夫不负有心人,多方探扫之下,有了一些眉目与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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