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项有些惊悚意味的技艺是李欢在医学院读书时一位教解剖课的副教授的一项研究成果,他研究后认为人死后在七十二个小时内,尸体正在逐渐僵硬,这时肌肤就会具有极强的可塑性,如果能够适当的对骨骼进行一下调整,然后通过一定的手法对表层肌肤五官进行外科性调整,完全可以实现效果极佳的尸体整容,理论上可以把任何人整成他生前最想变成的样子。
这项研究不出意外的没有响应,愿意投资这项研究的机构实在是很难找,这位经常去法医系代课的看起来很有些神神经经的副教授在学校里面也实在不是一个受欢迎的人,自己申请的一个独立小实验室好多年都没有申请到。
那年这位副教授突然脑袋开窍知道给李欢的父亲打了电话,因为李欢父亲的一个老领导恰好在教育厅管这一块,而这位平时神神经经的副教授又恰好是李欢父亲的同宗族弟,当年考上这所国内顶尖医学院时可是整个家族的骄傲。只可惜智商很高的这族弟情商实在太低,平时完全不通人情世故,一直单身连个女朋友都没有,还说交女朋友实在是耽误自己做实验的时间。如果不是在国外重要学术期刊发表了两篇有关解剖学的论文,这个副教授职称还不知何年何月方能轮到他,虽说以这两篇论文所发表期刊的地位和影响因子,评个教授都绰绰有余。当年李欢报考这家医学院未尝没有李父向族人证明吾家麟儿也是李家千里驹的意味。
族弟难得脑袋开窍求到自己,李父为了证明自己也好,相帮族弟也好,或者为李欢在医学院的人脉考虑也好,总之很是上心,看族弟实在是不知所谓,最后直接赤膊上阵,从教育厅到主管审批的各级部门直至院校领导,李欢父亲领着木讷的族弟挨个跑,吃饭送礼找人情,终于在李欢大二那一年这位副教授有了一间自己的实验室。不出意外的,第一批实验助手就有才是本科在读的李欢,也因此李欢五年的医学本科生涯四年时间都没有逃脱这间解剖学实验室的纠缠。
虽然李欢一再给这位族叔强调自己是学心胸外科的,不需要如此专注解剖学,这样其他学分不好修。可执着的族叔坚定地认为实验时双手极其稳定的李欢可做自己的衣钵传人,抓着不放。后来还是李欢忍无可忍给父亲打电话,李欢父亲来学校和这位族弟一番长谈之后才让李欢免于换专业,不过要求李欢必须选修自己的课,然后每周要来一次自己的实验室。
这件事完全成为李欢学医生涯的阴影,每次被族叔盯着在各种奇奇怪怪的尸体上做各种奇怪的实验时,李欢都感觉自己生不如死。看着族叔那漠然中透着狂热满头乱发妥妥的科学怪人真人版的可恶样子,最受不了的是他的手里还拿着一块面包,时不时咬一口后接着指出刚才李欢那一刀下的位置不够精准,真是生无可恋,李欢感觉自己面前的尸体还要更可爱些。以至于后来不愿再做医生李欢都感觉未尝没有这些心里残留的阴影面积太大的结果,这位族叔副教授实在是李欢年轻时的噩梦。
李璟和李欢同父异母,面貌却相差很大。李欢的脸型很像李炀,但面貌完全是赵玉兰那平凡长相的继承,而李璟的脸则极有线条感,棱角分明,也是格外的俊朗,但完全不是李家那种偏柔和的俊秀。李璟的母亲不是李炀已经过世的正妻那位曾经的王皇后,而是那位曾经号称南朝第一美人的周贵妃,所以平时极其得宠,据院子里那些姨娘嚼舌头的议论好像是当年的那位周贵妃刚生下李璟就去了宫里。当然随后李炀就在皇上的建议下一年娶了七八位妾室,其中第五位就是赵玉兰。
现在看着地上的李璟那张脸上再也找不到昔日的影子,只要不是和李欢朝夕相处之人,已经很难再有人认出这不是那个第五房妾室赵玉兰所生的儿子李珂。
李欢把李璟的尸体拉起来,然后让尸体跪在了赵玉兰的尸体前面。已经快要僵硬的尸体就以这种奇怪的姿势跪坐在那里。
把那把看起来甚是华丽的诛神刀找了块破布裹起来背在身后,然后把几支弩箭收起来,李欢狂奔而出。伪命侯要求李璟在傍晚前杀人一定是有原因的,
李欢飞速的越过围墙,然后掀开自己以前做好的伪装盖板,然后钻了进去,盖上了板子。
洞里一片黑暗,也非常臭,空气更是很憋闷,虽说过段时间李欢就会给这个通道通通风,但是没有大功率排风送风扇,这些效果其实都不太好。
李欢凭着记忆向前爬去,每爬过一段距离,就用洞里藏着的一个小铲子把以前留在里面的松土向后封去,能够破坏一点痕迹就破坏一点,这是李欢来到这个世界后真正意义上第一次离开那座伪命侯府,面对外面的世界,也许就要开始的逃亡之路,无论如何让小心都是不为过的。在李欢感觉肺部的压强已经到了极限时,手中的小铲子碰到了前面的一大块软泥,终于到头了。
李欢捅了个小口好好喘了口气,然后静静观察一下。外面已经黑了,这个荒凉的河沟在这寒冬的夜里更是荒凉。
在李欢正在暗沟里艰苦的攀爬时,一个黑影正在后面的偏院里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搜索,满地的尸体,却找不到李十二和三公子两人。
“这怎么回事?皇上让我守在秘道口然后从另外地方离开,秘道早已泄露,是没有办法逃离的。这两人去了哪里?”黑衣人焦急的喃喃道。
终于黑衣人在最里面的一个小院子里发现了李十二三人的尸体,大惊的黑衣人看到跪在那里的穿着一身看着朴素其实很华贵衣服的少年尸体原本以为是三公子,结果翻过来看到不认识,不过依稀有皇上的模样,看来又是一个皇上因为耻辱的那些农妇渔女生的庶子了,黑衣人厌恶的把尸体推在一边,然后赶紧搜索了李十二的身上,果真找到了那份皇上反复叮嘱一定要拿到的旧账簿,当时皇上说拿到账簿就杀掉李十二,可是现在他居然已经死了。那个庶子明显穿的是三公子也就是未来的太子的衣服,看来皇上有了背的安排了,只是为何没有带走账簿,还是说这个账簿根本就是来迷惑李十二这个内奸的?黑衣人已经不敢再等,把账簿揣在怀里,然后跃上房顶,竟是往院子深处去了。
李欢安静的等外面的夜完全黑透之后,轻轻的钻了出来。
一身脏臭不堪的衣服,凌乱肮脏的头发,满脸的污泥,手中提着一根用破布缠着的偏平的棒子,长安城最潦倒的乞丐也就这样了。
两个时辰后,一个六七岁小乞丐躲在一个收摊后的面摊的漆黑棚子下,看着远远的伪命侯府灯火通明,一个个盖着布的板子被抬出来,停满了整个的侯府前面大门。一队巡城司的兵丁在一个校尉的带领下来查问,有人过来答了什么话,出示了一个牌子,然后这个校尉就如丧家之犬般惶惶退去。
这队兵丁从李欢的位置经过时,李欢清晰的听到一个兵丁在问校尉这乌鸦真就这么厉害?校尉狠狠的让这个应该是心腹的兵丁闭嘴,说天下最可怕的地方还不是皇城司,而是这乌鸦,这件事居然让乌鸦公开出面了就一定是惊天之事。从现在起都把臭嘴闭上,只当什么都没有看到,什么都没有听到,否者以后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众人一时都噤若寒蝉,快速的去了。
三天后,李欢藏在一个出城的夜香车底下出了长安城。原本坚决不愿按着那个癞头和尚的暗示行事的李欢准备一路南行,可是后面不断有人搜索追查一个七八岁少年,李欢知道那些人在追他们心目中逃脱的三公子李璟。李欢被迫不断改变路线,却最终还是阴差阳错的一路向西,一走十年。
看着手中这份很旧却材质特殊的账簿,一时间多年前的往事一下涌上心头,真快,一晃已经十年了。当年那个乞丐一样仓皇逃出长安的幼童已经长成了一个青春少年。只是相貌还是那么平凡,可很阳光不是?
赵文轩到底是什么人?他的话李欢是不全信的,说谎话最重要的就是九真一假,这样才可信,编谎话其实是很辛苦的一件事。但不管怎样这位努力让自己以一个温文儒雅形像示人的汉王府主簿一定和当年的伪命侯府甚至早已灭国的南晋有脱不开的关系。他居然知道李璟没死,当然其实李璟真的死了,唯一逃脱的其实是那位从未有人回去关注的庶子李珂也就是现在的李欢,而且最重要的是这本自己当年只是单纯不想惹太多麻烦而没有拿的账簿居然会藏在他的身上。这本账簿十年后丢丢转转居然还是回到李欢的手上,还有那封莫名其妙的藏头信,里面提到了何冲、三公子、天刀决、银库、大事五个关键词,其中两个就直接和自己有关,难怪赵文轩判断自己是李璟后很是欣喜若狂的样子,想尽心机拼死也要一挣。
只是他如何为何只凭自己说十年修炼无功就说自己是修炼的天刀决?这样就是说他至少是了解天刀决的,可是据说天刀决一直都迷藏在李府中,甚至因为这个李府被灭门,再结合李璟当年的说辞,由此看来天刀决应该是李家不传之密,这个赵文轩怎么会了解?
李欢一一整理从赵文轩身上收获的东西,那本账簿,那封藏头信,一份小册子,一个银袋,一副拳套,一个飞刀带,上面插着六把狭窄的小刀,两份武技功法书,然后就没有其他了。
小册子是记载这段时间搜刮的钱粮的一个记录,看数字,倒是很庞大。银袋里面有十几片金叶子,和两三锭大银以及几张贺州隆裕祥钱庄的存票,几张加起来是两千两,数字很大。这种存票都是要密语签押的,李欢看看虽有些遗憾却也是没有办法,只好先收起来。那个拳套和飞刀倒是很让李欢喜欢,一直以来李欢的对敌手段还是太单一了,飞刀更是前世每一个李探花粉丝的最爱。
那两本功法书一本叫《阿罗汉金身》,居然是一门外家功夫,也就说这是一份炼体术,没想到儒雅形象的赵文轩居然修炼了这种看起来就很霸道的佛宗的外家功法。另外一本则是一份暗器功法书,里面记载了一种叫做《拂柳手》的暗器手法以及和它配套的一种身法《清风决》,使用的武器可以是飞刀可以是其他,看来赵文轩也是飞刀控。
这两种武技李欢都想修炼,但是不是现在。李欢再次拿着那本账簿细细的观看,里面记载的应该是一些药材入库,数目不少,看记载居然是龙渊五年九月所记。当年李欢第一次看到没有概念,可后来专门查过史料才知道这应该是南晋开国皇帝的年号,距今至少两三百年了。
当初没有看出什么异常,那问题出在哪里?
李欢把这本并不太厚的账簿从前翻到后,还是没有看出异常。
“不对,这每一页的第二行字似乎都能连成一句话,就是这样。”实在是被各种藏文游戏轰炸透了来的李欢在看到第十一遍时终于发现另外不一样。
原来是这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