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算很凛烈的寒风从中门吹进来,窗布帘子时起时伏,林青端坐等待,不由感到一丝寒意。
约是一个半时辰,秦英与杨紫筠都来给林青送了棉衣。其中杨紫筠来了两次。
披着两件棉衣,寒冷不在,林青揉着眉心正是思索间,许维带着一老一少进到大厅。
“臣幸不辱命,四处打听,终在北城为主公寻得大夫…”
“草民李山华、李芳,见过将军。”一老一少行大礼拜见。
林青道:“二位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谢将军。”
两人起身后,林青不由打量二人,只见老的中等身材,穿一件浅蓝长衫,头半秃,辫子只扎了一小截,若非如此,便整个像垂眉摆渡的老翁。
而小的则身形瘦小,约莫十一二岁,套着厚厚的深色棉袄,类似金钱鼠尾的细辫子,硬是给他扎成了朝天辫。
这幅造型打扮,让二人看来颇有出尘之意,光看卖相,任谁也觉得是神医。
林青转头对许维道:“许维辛苦了,先下去歇息吧。”
“承蒙主公差遣,何来辛苦之说?臣惶恐。”
许维半生都为考取功名,可谓热衷功名之极,现今当的虽是佐杂官典史,却是任劳任怨,从没有过什么不满之言,而且从这些时日办事的能力来看,做户曹主事足够了。
林青听了许维的话,想后,略一沉吟冲他笑道:“这些日子,你做的本将都看在眼里,若此次剿匪顺利,回来之时便升你做户曹主簿,今晚没你什么事了,退下吧。”
“户曹主簿?”许维听见林青此言,心脏顿时怦怦直跳,这是一州之地的主簿,正职七品,与县令品阶相当啊,忙道:“这…卑职…下官…臣…”许维语无伦次,脸红了半响才调整过来道:“臣花了二十余年时间苦读,才从一介白身晋至童生,如今不过任典史数月,做了些份内之事,何德何能当此大任?还请主公收回成命!”
“读了二十余年书,怕全是学的朱程理学,儒家的中庸之道。”林青心下想笑,腐儒啊。
便冲许维道:“往后在本将这里,不要再用儒家那套,再说许维你对此道运用的也不好,身心还没有完全贯通,明明脸红脖子粗,连旁边两位大夫都知道你是心口不一了,还要嘴犟。”
“臣…臣…”林青如此直白的话语,让许维更觉尴尬。
依林青对儒家的了解,真正的大儒应是由内而外,从心灵乃至身体都奉行折中调和的处世态度,不偏不倚,有自己的人生信条,重点就在于一个“庸”字,即德也,如许维这般,却是难登大雅了,也不怪他功名不顺。
当然,这也不能说许维就是小人,不过人之常情罢了。
林青道:“行了行了,下去吧。”
许维如释重负,长长一辑才退下。
待出了大厅时,却是心中欢畅,不知在想些什么,认准方向后,急急往家奔去。
厅内,许维退下后林青对二人道:“二位大夫不必拘礼,坐下说话吧。”
才见林青数落了一番许维心口不一,李山华略一犹豫后,便拉着李芳坐下。
林青又叫道:“来人,给二位大夫看茶。”
侍女啊梅款步而出,奉上茶后,略一欠身便退下。
李山华年过五十,见过世面,也不拘谨,端起茶杯便喝了一口,只觉入口清醇香隽,回味无穷,见林青望着自己,便放下茶杯说道:“将军此茶,不是滇南之茶吧?”
林青笑道:“此茶是本将从杭州带来…”
“哦…难怪。”李山华又喝了一口便没了品尝的心思,眼下还不清楚座上这年轻将军的意图,镇定,不过是作出来的。
还是林青率先开口道:“今日午时,本将在东城竖起西南屏障大旗一事,想必二位该听闻了?”
李山华闻言与徒弟对视一眼,答道:“草民少在市集走动,今日确听前来看病的说及了,就是不知将军唤草民师徒二人前来,所为何事?”
“实不相瞒,本将欲对凤山匪寇用兵,想请二位做随军医官。”
“这…”李山华听着忙站起,他的徒弟见状也吓得不敢再坐,只听李山华道:“禀将军,草民师徒二人虽是常年行医,但均是游于草莽,治些市井小民,从未有过军中行医的经验,唯恐耽误将军大事,只怕难以担当此任…”
“这么说,你是不愿当医官了?”林青眼睛眯成一条缝盯着李山华,想给他威慑,让他屈服。
不想,李山华好似全然没看见林青的不悦,拱手道:“还请将军勿要强人所难,放我师徒二人离去。”
林青盯着他道:“有道是医者仁心,你治市井百姓可以,随军行医为何就不能够?你要知道,本将剿寇,乃为藤越百姓去一大害,若成了,不比你师徒二人绵薄之力救治的多?”
“将军方才也说了,医者当有仁心,草民若是随军行医救得一军士,只怕世上却要因此军士再少几条人命,此非行医,乃行杀伐之道,凭白沾染业力…”
“狗屁!”林青突一声厉喝打断了他:“本将又是看座,又是看茶,与你礼遇有加,你却巧舌如簧,说什么行杀伐,若哪天匪寇辱你妻儿老母,将你徒弟拨皮拆骨,你可能用道理说服他不要这般做?”
“来人啊!将这师徒二人绑了,明日一早,随军启程。”
“你怎敢…”
“师傅…”
李山华与徒弟被段杰领得四个亲兵反扣双手,推搡着押了下去。
林青冷哼一声:“敬酒不吃,吃罚酒!”
待气消了,他又想:“上得战场杀了人的兵,多半都要负伤,若是救治及时,活下来就是精悍之兵,如此几战之后,一支强军才会真正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