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堂听了林青一番话后沉默许久才道:“将军此心,徐堂敬佩,若是不愿扰民的话,便只能打山贼盗匪的主意了。”
“山贼盗匪?”林青闻言,眼睛一亮,稍微一想就觉得可行,便问道:“藤越附近有山贼吗?”
徐堂说道:“藤越之地多山多林,山贼不但有,而且不少,最大的一伙莫过缅境莽白一部,但莽白部人数众多,不但常年与汉地作战,跟缅王室的厮杀更是不少,可谓实力凶悍,我军虽每日训练,但多是新兵,终归未见过血,防守尚且难说,深入荒山密林找上门的话,没有丝毫胜算。”
没有丝毫胜算虽是实话,但听来还是让林青觉得嗝应,他没有表现出来,而是笑道:“秀成既与我说,想必还有其他山贼可谋划?”
“果是什么都瞒不过大人,标下二十岁来到这西南之地,在藤越生活十余年,对各方势力不敢说洞若观火,也算小有研究,大人且听标下慢慢道来。”
这一说,便聊了两个时辰。
原来,与藤越紧邻的元江处在藤越土州稍靠后的位置,缅军每年在藤越掳掠,元江土司那天凤初始时自然不安,便四处招揽马匪山贼扩大队伍,以防缅军抢完藤越后再打上自己的主意。
可一两年之后,藤越土州虽说被冲得糜烂,吴三桂半管不管,可硬是没有像他预想中的一样被缅军占据,想来该是莽白打的细水长流的策略。
那天凤看清楚了这一层,便做了过河拆桥的事情,既然莽白不来抢自己,那还养你们这些山匪作甚?遂将原先为了抵挡缅军招揽的马匪山贼全部驱除出境,行成了数股如今或大或小盘踞各山之间的匪流。
并且那天凤怕藤越的汉人百姓不堪缅军烧杀掠夺而往自己的地盘迁移,下令严设关卡,不准任何来自藤越方向的汉人百姓进入元江境内。
因为一旦藤越的百姓大量迁移,莽白可抢的不多,便会打元江的主意。
而事实上只是那天凤自己这样想罢了,汉人世代耕种几千年,土地在他们心目中有时比命还重要,不到不得不走的地步,谁会愿意背井离乡呢?莽白想细水长流,每次掠夺都留有一线余地,这一线余地便使得藤越土州二十五万百姓不肯离开就足以看出了。
树挪死,人挪活也并不矛盾,就像后世爱因斯坦对他们的评价,“他们是受折磨的,但顽强的民族”,既然不肯离开,且留恋土地,许多藤越百姓就选择在缅军掳掠的时期躲到山上(腾越山地地形无法耕种),无事后再下来继续耕种,期望着哪一天苦难的日子便会熬过去了,有点类似后世地道战的样子。
林青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怜悯与同情,道:“那天凤真是该死!他把马匪山贼驱逐出境,同时又禁止藤越百姓迁移,那些匪贼可以抢谁?受苦的还不是汉人百姓!”
从昆明来赴任时,林青还不解那些不存了希望,外逃的百姓为何要舍近求远去永昌府,而不是选择最近的元江,原来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那天凤这样做,吴三桂那厮就不管么?”林青心中气愤,语气也不好,第一次在部下面前没有称呼吴三桂王爷。
徐堂听了倒也不觉有异,而是说道:“平西王若是管,元江再失了,就等于永昌府也糜烂了,他与各大土司的关系也不太好,可能有心无力。”
这其实是吴三桂女婿夏国相提出来的计策,“不放不过危害一城,放则糜烂一地,危及数州数城。”
林青道:“哼,什么有心无力?吴三桂兼辖云贵二省,总揽两地一切兵马大权,那天凤不过区区一介土司,麾下能有多少兵马?从他能做出引清兵入关这种事情就能看出来,他根本就不在乎百姓的死活,只顾他自己的利益。”
徐堂听了这话微微一愣,提醒道:“将军慎言。”
这一提醒林青也是微微错愕,意识到自己失言了,眼下还不清楚徐堂是否是一心一意投靠自己,更不确定日后是否能随自己伐虏灭清,吐了口气才道:“我担忧百姓心切,方才说的话有些放肆了,秀成切莫往外说。”
“将军放心,将军对标下有知遇之恩,方才您心怀百姓之言,标下绝不会与任何人说。”徐堂惶恐道。
“嗯,如此便好,咱们继续说怎样弄银钱的事吧,依秀成之意,该剿哪伙山匪呢?”
……
正是午时,本是冬日,今日的天,却像飓风来临前的海面,宛如暴风雨前的宁静,酝酿、咆哮着。
地上猪头、三牲香案已立好。
东城军营校场之中,五哨人马全部集合完毕,列阵于高台香案之前。
台上两侧,曾大虎穿上了柳如是赠送的明光铠,谢正、张德谕也戴上了尖铁头盔,披了普通甲胄。
高台正中,林青穿着吴三桂赐下的守备将军盔甲,一只手抱着头盔,立足酝酿着想好的说词。
戴甲百万、控弦百万什么的都不合适,太过夸张了。
想罢,便环视着列阵于前的五哨五百人高声道:“自明亡以后,天下动荡,三征麓川之威不在,藤越土州西南屏障之名更是已消失十余年之久!”
“你们之中,半数生于此,长于此,深受马匪山贼、莽白一部毒害,今本将欲从凤山十里坡始,永昌府青芒山终,荡平其内盘踞所有山贼,待到明年八月,更要让莽白一部进不得汉地半步,还藤越百姓一个朗朗乾坤、太平天下!”
林青在高台香案前,用右手高高举起头盔:“本将藤越土州守备大将林青,在此祭告天地,藤越土州西南屏障之名今日重立!”
说罢,对着所有人大喊:“尔等可愿用命!?”
“西南屏障?”张德谕神情露出追忆,多少年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记不清了,听见林青话语,张德谕情不自禁跟着大喊:“杀!杀!杀!…”
“杀!杀!杀!……”五百多人被林青话语感染,声嘶力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