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三人,起来吧。”
“谢主公。”
“方才我说了,要建六曹各司衙门,你们可有人才举荐?”
许维闻言,赶紧出列道:“卑职…臣早有向主公举荐之意,潞江土司泸水县境内董存颇有名望,臣敢担保此人有治世之才…”
“治世之才?”林青脸色凝重了几分:“那他现今是何官职,可好拉拢?”
许维道:“此人隐居田园,纵情山水,并无官职在身。”
林青道:“那许维你如何敢说他有治世之才?”
“禀主公,此人无心功名,臣早年与他有着交情……”
……
秋里的夜空月明星稀,在路道上映出两道长长影子,谢正与张德俞从署衙出来后踩着月光行走返家。
“我本以为这个镇守将军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不想今夜观之,其安民治军有条不紊,还让许维除修城外安排民众开垦农田,倒也算是有些能耐,他这是要将藤越土州当做他自己的家业来打理了。”
谢正皱眉道:“可是这开垦农田有何用?待种下小麦,成熟的时候缅军必来侵犯。”
张德俞淡然道:“管它呢,我们按命令行事就是,难不成你还想反对?”
“我是担心王爷是不是放弃藤越土州了?万一缅军来攻,凭那五百新兵,怕是…”
张德俞听了也皱起眉来,放慢了些脚步:“若是本月种下小麦,明年五月之时缅军必会来,会比往年提前了足足三个月,虽是这样,可到底还有八个月时间,这期间五百新兵已能练成,再加上到时许维修好了城墙,我们凭城据守还是问题不大。”
谢正想了想,道:“城中武备库还有甲胄二百余,虽说少了点,但兵器却足以武装一千五百人,今日参军的人这样多,我真不明白将军他为何不多招些,哪怕只招足一千,我们守起城来也有底气啊。”
张德俞瞥了身旁女婿一眼:“你这是站在自己的立场想事情,再多招五百,你来发响吗?何况练兵的关键,在于粮食,在于是否有肉食,没有肉吃,可练不出精兵。”
“我听说将军他已经派了人到别州买粮了,也不知往后军粮里会不会有肉…”说着,咽了口唾沫,他已许久没尝过肉的滋味了。
“拿多少军响,办多大的事,这些轮不到我们操心。”张德俞道。
“嘿…那岳父你就没想过临老再拼一次?今夜将军可说了要办六曹衙门管州内政事,我觉得凭岳父你的本事,足以胜任一曹主事。”
张德俞闻言脚步停了下来,浑浊双眼在夜色里眯成了一条缝,盯着女婿谢正,语气颇有怒意:“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现在是个人物了?”
谢正不解这话何意,也停下了脚步。
张德俞用右手拍拍他的肩膀:“这种话,往后不兴在人前说,不要以为现在州内缺人就把自己当根葱了,你和我,只是个小小的把总而已。”
谢正默然,想到以前兢兢业业却因与上官不和而被打压了这样久,郁结之气使他忍不住道:“难道出人头地就这般难么?”
“出人头地?”张德俞听了转而笑道:“啊正你是心中有气,想扬眉吐气吧?我那女儿的脾气我了解,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平时她说你两句,啊正你别太放在心上……”
张德俞说完,拉了谢正一下:“马上就三更天了,赶紧回去吧。”
谢正却木然不动,只道:“岳父你说这兵曹我们有没有可能争一下?”
张德俞听了,对这女婿无语至极,哭笑不得道:“啊正你还想惦记六曹主事的位置呐?不是老丈人我埋汰你,你是真的脑袋不开窍啊还是七窍通了六窍?”
“七窍通了六窍…丈人何意?”
“何意?”张德俞一幅打趣的口吻:“你七窍通了六窍,你说还有几窍不通?”
“还有…一窍…不通~”谢正苦笑:“丈人又取笑我了。”
张德俞摇摇头:“不是取笑你,这是实话,朝廷六部你听说过吧?”
谢正点点头后,张德俞又说:“明朝的时候,担任六部尚书的可没有哪个是武将出身,这州内六曹虽小,却与朝廷六部有异曲同工之妙,是不会让我们这样的武人掌管的。”
“也许…说不定将军他…”
“没有也许,除非那个将军是傻子,换作你,你会将这种位置交给他吗?再说你小子目不识丁,还想坐兵曹主事?也不怕说将出去被人笑掉大牙,连个急报文书你都看不懂,你还想个屁啊,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在打仗的时候立下功劳,早日升得千总……”
六曹主事的人选,林青心中也还只想好了一个,他的师傅顾炎武曾被聘做南明朝廷兵部司务,并且著下军功论,钱法论等等,让顾炎武来担任这个位置,再适合不过。
当然最主要是,林青信得过他,虽然现今在藤越土州林青只会把兵权牢牢握在自己手里,不会让任何人染指,但等日后制度、班子建起来,一切完善充实之后,就不可能事事亲为了,必须适当的放一些权力出来。
至于其他五曹,如今苦于没有人才,却是只能日后再作打算。
商议完事情,林青此时刚回到第三进后宅,往杨紫筠的房间看了一眼,已然熄了灯,看来已经歇下了。
一切新建,琐事太多,又失信于她了,林青微叹了口气:“或许在西湖逗逗小娘,和一干学子吟诗作对,才是我这个年纪该做的吧?”
“要是能重来,我要学李白…”
看着朗朗夜空,前世已在耳边消失八年的旋律在心底直冒出来。
看着看着,已出了神,长廊下倒映出的是深宵旷野,独行者的形单影只。
那影子头顶有个突点,那是金钱鼠尾长粗了的辫子。
前世种种一幕幕在心里掠过,或许因为他那时痴迷于历史,也或许他听不得这样的话。
二十一世纪时一句对华夏苍茫大地说的话,让夜空下青年回过了神来,坚信自己的坚持没有错。
“你从未亏欠世界,却从未被世界温柔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