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水玉瓒的房间没了灯,他睡下了,姬灵惜在他门口站了一会,还是决定一个人偷偷出了客栈。她心中苦闷,只想一个人静静,找一个地方躲起来,自己跟自己说会话。姬灵惜扮作男子,在街角酒庄买了几壶酒,去马庄牵了一匹马,一个人提着酒,骑着马向城外乱葬岗骑去。
那里尸骨如山,白骨皑皑,无数的孤魂野鬼流浪,活人都避之不及,正是姬灵惜的好去处。她同这些孤魂一样,只不过是她有了一具躯体,不至于无所依附姬灵惜脚底踩着不知是谁的尸骨,一步一步向前走,寻到一处平坦之处,躺了下来,身下不知是谁的尸骨,磕着姬灵惜浑身生疼,她迷糊道歉道:“对不住了,都是命苦之人,你肯定懂我的,人都去了,魂也走了,这骸骨也留着无用了。”
说完,姬灵惜捡起身下的白骨,一块接一块往远处丢去,只听到骨头掉在远在,砸在另一块骨头上,有一声清脆的声音,这骨头的撞击声,姬灵惜听得十分畅快淋漓,一口气又丢了好多,直到身下及四周的白骨已经清理干净。
姬灵惜躺在这乱葬岗里,一口一口喝着酒,管他什么中毒,什么仇人,什么魂飞魄散,还去想那些做什么,今夜醉死算了。龙渊说得对,这里没有什么是真正属于她的,她不过是替代了别人本该享有的爱,对她好的大哥,不属于她;关心、保护她的水玉瓒,也不属于她。就算是她这一世的仇人,君瀚弦也好,刘紫熏也罢,连他们对她的仇恨,也是因为霍宁儿的美貌而起。
呵呵,现在这个懒散、堕落、爱喝酒、满嘴胡话的人才是真正的她啊,管他什么太子君东篱,管他什么天长地久,管他什么海誓山盟,这些本来与她有什么关系?她不过是丢失了她原有的一切,被他偶然捡到了而已。
山谷的风不断刮过,姬灵惜躺在这寂静的山谷中,周围只有白骨作伴,沉默无声,她看着满天星辰的夜空,猛灌了自己几口酒,对着无人的空间,发狂喊道:“龙渊,龙渊,当日在这乱葬岗,你应该送走我的,你不该手下留情。”
喊罢,姬灵惜又狂笑了几声,伸出手指,指着天骂道:“还有,你··你·凭什么毁去我原有的一切,你都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就改变了我的一切!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可是·一切都变了,你·还要让我·承受无尽的痛苦··你是什么老天,你是瞎了眼吗?”
姬灵惜喝着酒,骂着她所有不忿之事,她已经疯狂了,在这寂静的山谷,只剩她沙哑的声音在肆虐和咆哮。骂了许久,姬灵惜累了,她没力气再骂了,她抱着酒坛,一个劲的傻笑。呵呵,她真的想抱着这酒醉到死,这酒水会冲刷她的害怕与绝望。
姬灵惜张开四臂,坦荡接受着死神的来临,心里呐喊道:来吧,带走我吧!这一世,我不是我,我留着又有什么意思,我想做我自己啊!我的朋友喜欢的是真真实实的我,爱我的人,爱的也是原原本本的我!我,我要逃开这一世的虚伪与寂寞。
酒劲上头,姬灵惜更觉悲伤,竟不觉淌下来泪来,忽觉腰间一软,已经有人将她拥着,让她靠在了他肩头,姬灵惜痴痴傻笑个不停,她的悲伤竟感动了这里哪只鬼,忍不住现出身来安慰她这残破的灵魂。姬灵惜趴在“野鬼”肩头,慢慢哭出声来,难受得已经说不出话来。不知哭了多久,她哭尽了她所有悲伤,靠在“野鬼”肩上困意上来,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天地一同俱静,四周寂静无语。
不知睡了多久,姬灵惜在迷糊中,忽然听到有人问道:“姬灵惜,这是我第几次见你酒后失态了?你喝了酒,都是如此么?”
姬灵惜如被雷击,一下子惊醒,猛地推开他,惊呼道:“你不是鬼,你是人。”
那人干笑一声,冷笑道:“你可记得,我们第一次喝酒是在哪里?”
姬灵惜捂着晕乎胀痛的脑袋,只觉得这人声音甚是熟悉,凑近了,睁大眼睛看了良久,才看清楚他的面貌,她吓得一下子酒醒了,手脚并用地爬开,越爬越快。真是见鬼了,在这乱葬岗里,她也能遇到威风凛凛的瀚王爷。
君瀚弦从后面一把揪住姬灵惜的衣服,一用力,将她拖过来,冷言道:“姬灵惜,你就这么怕我?我与二哥都是皇家子弟,什么都一样,你为何就不怕我二哥?”
姬灵惜惊怕道:“王爷,大晚上的,你到这乱葬岗来干嘛?”
君瀚弦冷笑道:“那你到这乱葬岗来干嘛?来寻死?你要真死在这,倒也省得下葬,直接暴尸荒野。”
姬灵惜自知君瀚弦每次都是来者不善,这次怕是也带着杀意来的,他之前多次杀她不成,这次再不肯失手了,她这次真的要死在他手里了。她虽然想死,可是不想死在他手里啊。
“姬灵惜,回答我的问题。”身后的声音冷冰冰。
问题?他刚才问什么来着?姬灵惜没有听清楚,只好敷衍道:“我··我忘了··”
君瀚弦大喝一声,紧紧捏住姬灵惜的胳膊,怒道:“忘了?你居然忘了!我们第一次喝酒是在中秋夜的皇宫御花园,姬灵惜,这是我们之间仅有的一点美好记忆,没想到你竟然忘了!”
姬灵惜无语之至,忍着痛,没好气地说道:“王爷,我记得那个中秋夜,你要杀我,对我来说可不是什么美好瞬间。”
“姬灵惜,你一直觉得我会我杀你?我要杀你,你早就死了!”
姬灵惜冷笑道:“是啊,有君东篱在,你就杀不死我,每次都失败了。”
她最终激怒了他,君瀚弦气愤地掐住姬灵惜脖子,凶恶地问道:“姬灵惜,我只问你一句话,太子妃的孩子,是不是你害死的?如今你已不同往昔,身旁有许多高手,太子妃的孩子前两天夭折,而你昨天就出现清河城,是不是你做的?”
姬灵惜明知君瀚弦冤枉了她,可她却更想看他恼羞成怒、气急败坏、失去骨血至亲时发狂的样子,于是冷冷笑道:“呵呵,真死了?原来真的死了,看来我大仇得报了。”
君瀚弦手上使力,暴怒道:“你··为什么·要对付一个弱小婴孩,你报仇冲我来啊,你冲我来!”
姬灵惜被掐得说不出话来,只是一直冷笑,君瀚弦发泄了一阵,松开了手指,姬灵惜冷笑道:“你和刘紫熏害死了我的孩子,那时我的孩子还未出世,岂不比你的儿子更可怜?如今你的儿子没了,这叫一报还一报,天道公平。”
君瀚弦怒道:“姬灵惜,你已经中了我下的毒,这世间除了我能解,别人都解不了,你只有死路一条。”
姬灵惜嘲笑道:“王爷,你到现在还不忍心杀我?难道你真的对我动心了?”
君瀚弦点了姬灵惜的穴道,阴冷笑道:“是,我是对你动心了,如果我得不到一个女人的心,我也会要了她的身子。”
姬灵惜动弹不得,惊慌道:“君瀚弦,你变态!我杀了你儿子,我是你仇人,你快些杀了我,你怎么能跟仇人··”
话未说完,君瀚弦已经过来脱姬灵惜的衣服,姬灵惜无法移动,眼睁睁看着他的手残暴地剥掉她的外衣,她只觉天昏地暗、生无可恋了。为什么?为什么她死前还要受这种屈辱?
忽听得身后有人大喝一声:“君瀚弦,住手!”
剑光闪烁,那人已经拔剑攻来,与君瀚弦斗在一起,姬灵惜心中有喜,是君东篱的声音,是君东篱来了!他来了,他来了!
两人打斗了几十招,君瀚弦冷笑道:“二哥,没想到为了这个女人,今日你又跟我拔剑相向了。”
“君瀚弦,你几次三番动我的人,我怎能答应。”
两人又缠斗了百来招,君瀚弦冷跃出了剑阵,收了剑,笑道:“二哥,今天我不与你打了,别忘了,父皇召咱们卯时入宫,你可别晚了。”说完,君瀚弦已经脱身而去,君东篱过来将姬灵惜的衣服穿好,点开她的穴道,将她抱上马,牵着马儿往回走去。
一路上,君东篱始终一言不发,脸色暗沉,他··他生气了,姬灵惜知道他生气了,可是马儿颠着她头晕,她一时酒气上来,胃里一阵恶心,趴在马背上,吐个不停,胃中所有东西都吐得一干二净了,连肝汁都倒出来了,她贴在马背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哪里还有精力去解释。头晕乎极了,还管什么君东篱,姬灵惜又累又冷,疲乏地睡了过去。
这一晚上,姬灵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客栈,第二日醒来时,她头疼欲裂,水玉瓒灌她喝下醒酒茶,她才好受些。姬灵惜捶着脑袋,使劲回想昨夜发生的事情,许多片刻一下子从脑中浮现出来,她惊出一身冷汗,她居然一个人跑去乱葬岗,抱着一堆尸骨喝一晚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