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得到释放令,刚驶出几百米,四周忽然吹起了急促的哨声,马车侧面人头攒动,士兵们迅速列成阵。
“将军到了,集合了,快!快。”前面一副官骑马而来,大声传令,声音洪亮。
“好快的集合速度。”姬灵惜透过车厢门缝隙往外看,只见四散的士兵迅速聚拢过来,按队形排好阵,马车旁边乌压压一片人海,气势逼人,这阵势压迫得人心惊肉跳。
福妈妈毕竟是老人,见多识广,见此阵仗,目不斜视,毫不畏惧,从容带着马车往前走,倒是蝶儿心里发怵,身子紧紧贴着福妈妈走,外人看着有些怪异。
远远望去,一身华丽的深紫骑一匹黑马直奔这边而来,两旁的士兵敬畏地让开道来,倏忽之间,那人已到马车前,在与马车擦肩而过的瞬间,他向马车这边瞧了一眼,透过车厢门缝,姬灵惜已瞧清楚了他的容貌,乌黑的头发在头顶梳着整齐的发髻,套在一个精致的白玉发冠之中,从玉冠两边垂下淡绿色丝质冠带,在下额系着一个流花结。是他!又是他!等姬灵惜反应过来,那人已骑马飞奔至阵队前,翻身下车,动作一气呵成,潇洒利落。
正是这幅面容,多次想置姬灵惜于死地,姬灵惜记忆尤深,如何忘得掉。天啊,怎就又遇到了他,真是撞邪了,出门前翻了黄历都没用,这个人不是人,是鬼!来人正是君瀚弦,姬灵惜又碰到了这个鬼见愁,精神才松懈了一点,心马上又提到了嗓子眼,君瀚弦若是起疑,那就真的前功尽弃了。
说起来,姬灵惜与君瀚弦有过四面之缘。第一次见面,她还不认得他,他蒙面而来,在乱葬岗的树林里想取了她的性命;第二次见面,是在太子府,他突然从屋檐跃下,目标直冲她而来,他想杀了她,却还是留了她一命;第三次是在醉芳楼,她和袭香女扮男装,偏偏让他识破了,他欲轻薄于她,幸好君东篱及时赶到;第四次是在那年中秋夜的皇宫御花园,他设计陷害她,逼着她跳湖自尽。这次要是又落到他手里,姬灵惜绝对讨不到任何便宜了,二个字,惨死!果不其然,君瀚弦疑心很重,下马第一件事就是追问马车的情况。
君瀚弦眼睛逼视陆逊,表情严肃:“马车仔细盘查了?”
陆逊站在队前,身姿笔直如松,昂头挺胸,底气十足答道:“回将军,属下已仔细盘查过,马车没有问题,可以放行。”
君瀚弦仍是起疑,回过头来又瞧了一眼马车,眼神里闪着怀疑的精光,继续问道:“车里何人?干什么的?”
陆逊表情沉稳,没有异样,不急不慢地答道:“回将军,车上有两个女子,都是幽诺公主府的人。”
“是皇姐的人?”君瀚弦目带疑惑之色,他美丽的直觉告诉他,马车里的人不正常,据他的情报,他的皇姐已经有好几个月不在府里了,现在突然冒出来两个女子声称是公主府里的人,这事绝对有蹊跷。
意识到不对劲,君瀚弦又飞身跃上马背,驾马追过来,大声喊道:“停车,本王命令停车。”
姬灵惜眼见君瀚弦迅速出现在车前,坐在马上居高临下,身体拦住了车的行驶方向。
福妈妈见状,不得不停了下来,跪地拜倒,恭敬道:“瀚王爷,老奴有礼了。”
君瀚弦跃下马,走近来,扫了福妈妈一眼,冷笑道:“原来是福妈妈来了,您不在公主府里纳福,到这边境线上来做什么?”
福妈妈跪地磕头,恭敬回答:“禀王爷,老奴奉我家公主之命,前来接客人回府。”
君瀚弦见福妈妈年迈,又是他皇姐的奶妈,不得不卖了她一分面子,说道:“福妈妈,您请起!车上的人是我皇姐的客人,也自然是本王的客人,本王要瞧一瞧?”说完,骑马向车厢靠近。
福妈妈起身,笑着脸,身子挡在车门口,推脱道:“王爷,里头都是姑娘,方才都统大人已经进去检查过了,把姑娘被吓得不轻。”
陆逊闻言过来,解释道:“将军,车里头确是姑娘,已有孕在身,恐冲撞了王爷。”姑娘?怀孕?君瀚弦突然犹豫了一下,又在马车前停住了。
姬灵惜倒吐了一口凉气,她每次与这个人碰面,都是胆战心惊,次次好不容易才死里逃生,两人本来毫无瓜葛,无冤无仇,因为中间夹着君东篱和刘紫熏,这个人偏偏就是容不下她,三番两次欲要取她性命。看这架势,君瀚弦不看到车里的人,是不会离开的,再这样僵持下去,等到君瀚弦破门而入,她就横死当场了。情势凶险,君瀚弦的犹豫只是一时,她得马上做出应对之策。“袭香,你一定要找到殿下。”姬灵惜凑近袭香的耳朵,小声交待。袭香脸上焦急和迷惑,不知姬灵惜是何主意,她手指按在剑上,随时准备反击,姬灵惜忽然抓住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动手。
“你记住了。”姬灵惜眼神恳求丫头,手指偷偷从腰间拔出君东篱留的匕首,手指来回磨着刀锋,刀锋割破手指,手指流血了,她听说饮血的刀更锋利,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姑娘莫害怕,你是我皇姐的客人,本王自会以礼相待,还请姑娘下车。”但凡是女子,君瀚弦都能拿出一副好性情,现在他声音温柔,与刚才的冷厉判若有人。
到了这个地步,姬灵惜已无路可退,她只有使出她最后一招了,她用一只手捂住袭香的嘴唇,阻止袭香叫出声来,右手拿起匕首,来不及犹豫,手上已经对着自己的脸划了几刀,血顿时从伤口里往外冒出来。这一招“壮士断腕”姬灵惜使到极致,她当机立断,手起刀落,脸已经被血染红了。
袭香吓坏了,慌忙过来夺姬灵惜手里的匕首,姬灵惜抓住她的手,眼睛含泪,摇头道:“好丫头,这是最后的办法了,我不能让君瀚弦认出我来,不然我和孩子都会没命,陆先生刚才帮了我,我不能再害了他。”
姬灵惜的一番恳求,袭香忍痛停下了手,放弃了夺姬灵惜的匕首,她泪眼模糊,强忍着不哭出声来。姬灵惜不放心,唯恐君瀚弦还是会认出她来,拿起匕首又在脸上多补了几刀,血已经覆盖了她整张脸。她怕君瀚弦起疑她是故意把脸划烂不叫他认清模样,掀开衣服,又在全身上下划了很多刀,一时间,姬灵惜的身上的刀口密密麻麻,渗出的血染红了衣服。
袭香流着泪,迅速替姬灵惜处理身上伤口,在创口敷上金创药止血,姬灵惜强忍着痛不叫出声来,药粉撒在伤口上,痛感阵阵袭来,犹如皮肤上爬满了蚂蚁在咬,姬灵惜痛得直吸凉气。袭香轻轻擦去姬灵惜脸上的血,撒上药粉,止住了血,挑了一块丝巾将她脸遮住。
“姑娘,本王敬你是皇姐的座上宾,诚心请求,你却避而不见,你是瞧不起本王么?”君瀚弦在车外等了好一会,无人应答于他,他已经不耐烦了,怒气升了上来,他是高高在上的王爷,还从没有人敢让他久等,他嘴角一抹冷笑,什么小娘子,越是躲着不见,他偏要看清楚。
“王爷,里头是位死了丈夫,还怀着孩子的可怜寡妇,您看了对您不吉利。”君瀚弦欲上前来查看,陆逊见此,顾不得后果,快步上来,拦阻君瀚弦。
君瀚弦怒火直烧,斥骂:“陆先生,你怎么也变得迷信了?你一再阻拦,莫非这车里有本王不能见的人?本王偏不信这个邪,要亲眼看看车里人的来头。”
陆逊拦在车前,还是不肯让路,好言劝道:“王爷,你何苦跟幽诺公主过不去?你给公主个面子,才能修复好你们姐弟关系啊。”
“陆逊,你敢拦本王?就算皇姐今天亲自来了,我也要看看车内是什么人。”君瀚弦怒不可遏,拔出佩剑来,陆逊手已按在剑柄上,双方剑拔弩张,大战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