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两人来时东西本就不多,这会要走,收拾起来倒也不费事,将衣服、水、食物带够,其他东西倒是可有可无了。
“小姐,咱们可以启程了。”
“好,现下就走。”袭香搀着姬灵惜出了门,两人小心翼翼上了门口那辆骆驼拉的车,车厢里铺着厚厚的被子,甚是柔软,人躺在上面十分舒适。风广陵早就预料到会有此一天,很早前就在村里买了十来匹骆驼,袭香将衣服、水、食物分散装在各个骆驼身上,用绳子牵成一列,浩浩荡荡彷如一个驼队。
龙渊留下的侍卫骑在马上,并排列在骆驼旁,见姬灵惜出来了,齐刷刷地下了马,对着她恭恭敬敬地弯腰行礼,他们把她当成了他们未来的将军夫人,哪里敢轻视。
骆驼相对马来说,脚程慢了不少,不过在这沙漠里却是非常耐热、抗旱,生命力极为旺盛,“沙漠之洲”不负虚名。现在时节已经进入了深冬,气温很低,骆驼体质抗寒也不差,适合远行。姬灵惜已经有了几个月的身孕,这一路受不得颠簸,骆驼脚程虽慢,走起来却是十分平稳,更加安全。
姬灵惜斜靠在车边,拉开了车帘,最后再看看这村里的景致。村民见这群“罪人”要离开了,纷纷都出来了,他们巴不得这群“罪人”快些离开,这群“罪人”早该滚蛋了。一群人围在村口指指点点,却是丝毫不敢靠近驼队。突然,一个妙龄女子推开人群,冲了到人群前面,她的脸上缠着一层纱布,只剩下了眼睛露在外头,是那位阿里娅姑娘,姬灵惜皱了皱眉头,有些厌恶这个来意不善的女子。阿里娅盯着风广陵,眼神幽怨,带着哭腔道:“艾米尔,你已经毁了我的容貌,你已经报仇了,你是不是可以原谅我了?”
风广陵冷笑:“你妄想得到救赎。”
阿里娅眼神哀伤地望着风广陵,悲戚道:“你不该恨我啊,你明明承诺了我不要那祭司之位,你只要和我在一起的,然而你终究是背信了,你伤了我的心。那时,我是气得太恨你了,才会一怒之下刺了你。如今你既然还活着,现在也毁了我的容貌,咱们之间所有的恩怨是不是算扯平了?艾米尔,咱们回到以前好不好?”
“艾米尔已死,你永远也得不到他的宽恕。”风广陵翻身上马,都没有正眼瞧这女子一眼。
阿里娅绝望道:“明明你就是艾米尔,却要装作不是他,你是故意在惩罚我?艾米尔!”
风广陵望着漫无边际沙漠,冷笑一声:“你以为他没死,你就能获得良心上的解脱么?我告诉你,艾米尔早就死了,他就葬在那片沙海里,如今就只剩下了一具白骨,里娅!”
“里娅?你怎么会唤我里娅?这个名字只有小时候艾敏哥哥会这么叫我。”阿里娅睁大着眼睛,脸上的惊讶之情一览无余。
风广陵看着村民们狂笑一声,说道:“艾敏,你恐怕早就不记得这个人了,不止是你,这里所有人都不记得了吧?呵呵,你肯定想不到,我会突然活着回来报仇,你以为我早就死了,死了十多年了吧,里娅。”
“怪不得你和艾米尔的样貌、神态是那么的像,我都分不出来你不是他。我以为是艾米尔变换了模样回来复仇了,只是模样再怎么变,动作、神态是改变不了的,现在想来,你究竟不是艾米尔,而我竟将你错认成了他,艾敏哥哥。”
“里娅,回到你的地狱里去挣扎吧。”说完,风广陵夹了一下马腹,马得令已经动起来。
阿里娅在后面追着,哭喊起来:“艾敏哥哥,对不起。”
风广陵冷笑一声,道:“你回去告诉你的父亲,有一天我还会回来拿回属于我的一切,让他好好活着,等着我来取他的命,而你就用这一辈子来给我哥哥忏悔吧。”主仆两人坐在车里仔细听着,听下来却不甚明白,大致能猜到风广陵与阿里娅幼年熟识,关系不浅。袭香神情许落寞,姬灵惜默默地放下了帘子,将外面的一切与丫头眼睛隔离开来,劝道:“别多想。”
袭香强颜笑道:“小姐,我没事,叫你担心了。”
姬灵惜劝道:“你心里既有不明白,不如直接去问他,让他解释前因后果。”
“我问他,他未必肯说。”丫头哀声叹气,沉默起来,风广陵若是不想说,谁也强迫不得。
谈话间,车队慢慢动起来,正向往沙漠深处缓缓移动,主仆几人又踏上了回君天国的归途,一行人都期望能平安抵达,路上再别出了任何岔子。
一整日下来,袭香一句话都不说,姬灵惜看她这模样反倒替她急了,掀开帘子喊了几声:“风广陵,你进来,我有话要问你。”
袭香突然抬起头来,摇着头,弱弱说道:“小姐,不··”
姬灵惜急道:“你啊,这难受的样子,如何叫我安心?”
没等一会,风广陵果真进来了,抱着剑坐在袭香对面一角,姬灵惜只管闭着眼神养神,反倒一句话都不说了。空气静得凝滞了,忍了一会,袭香还是按捺不住了,问道:“那个阿里娅,她是谁?”
“一个歹毒的女人而已。”车厢在晃动,风广陵也闭上了眼睛,声音毫无起伏、脸上毫无表情。
袭香支支吾吾着:“你们····”
“她和我、我哥哥,从小一起长大,我叫她里娅,她叫我艾敏哥哥。”
“艾敏哥哥?”
“不错,艾敏是我以前的名字,艾米尔是我哥哥。”
“难道你是凌水村的人?”袭香这才明白过来。
听到这,风广陵突然睁开了眼睛,变得愤怒起来,捶了车厢一拳,冷道:“十多年前是,后来不是了。”
车厢突然摇晃起来,姬灵惜一惊,猛然睁开了眼睛,风广陵的态度陡然转变,把车里的两人都惊了一大跳。
丫头问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风广陵眼神游离,忆起了往事,冷笑道:“十多年前,阿里娅把我推进了河里,眼睁睁看着我被水卷走,沉入河底。六年前,阿里娅又亲自动手刺了我哥哥一剑,我哥哥流尽了体内的所有生命力而死,有谁知道我哥哥死时是何其绝望和痛苦。”
好个冷血无情的女子,姬灵惜倒抽了一口冷气。
“我父亲是凌水村上任祭司,我和哥哥身为祭司的儿子,都是祭司之位的接任人选。我的哥哥天性憨厚、老实、头脑呆,做事有些愚钝,在我父亲看来,我比哥哥要天资聪颖,活泼机敏,父亲有意培养我为下任祭司,并照顾好我的哥哥。那时,穆希米尼是我父亲信任的属下,为我父亲办事,可他却早觊觎祭司之位了,居然授意她女儿阿里娅暗中推我入水,想制造意外害死我。”
“我本该是死了,可笑的是,他们眼里的”真神“却见不得我死,呵呵,我被人救了。救我的人成了我的师傅,他教我学问与武功,我一直在师傅身边照顾他,直到师傅仙逝,我才出山。”
“你回村里报仇了?”
风广陵苦笑一声,摇头道:“我暗中回去过几次,可那时我哥哥已经爱上了她。那个女人推我入水的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如何又说得明白,谁又会相信我。我哥哥既然爱她,我又何必毁掉了哥哥平静的生活,所以我没有动手。我想着她那时年纪尚小,还不懂事,她只是听从他父亲的话,机械的执行了他父亲的命令,她那时还不懂她做了什么,所以,我并不恨她。”
说到这,风广陵眼睛里忽然射出仇恨的目光,恨道:“我恨的是她父亲,我想过要取她父亲穆希米尼的命。可是如果我那时回到村里,父亲一定会让我接任祭司之位,接任祭司本该是我的宿命,可是我厌恶一辈子被困在一个小小的村子里。那里人的思想愚昧又保守,对那位虚无缥缈的真神顶礼膜拜,实在是可笑得很。而我向往自由,渴望行动来去如风,快意于江湖,所以,我逃避了,我没有回去。我想等我哥哥继任了祭司之位后,我再回去找穆希米尼报仇。”
“那些年,我漂泊江湖,恣意妄为,做尽此生最畅快之事,然而造化弄人,不是所有事都像我预期那样发展。等我得到父亲去世的消息,赶去见我父亲最后一面时,一切已经晚了。早知如此,我早该回到村子一刀杀了穆希米尼,也就没有后来这些事了。”风广陵懊悔地又捶了一下车厢,脸上悔恨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