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花交还裙子给詹卜易的时候，双颊烧得通红。她这辈子简直是丢人丢得没有下限了。
詹卜易对着她如今算得上是爱屋及乌，没了平常的刻板，面色难得的温和，“没事孩子，本来就是专门给你订的，晚礼服也本来只能穿一次，坏了就坏了。”
莫老反而是一本正经的样子，“小花，你这是偷偷去练武了吗？参加晚宴裙子还能破成这样？”不过说的话就是恶趣味十足，陈小花暗地里剜了莫老一眼，对着詹卜易则是歉意满满。
詹卜易自然看到了师生二人的互动，有些眼羡，“什么时候我也去收个学生教教。”
“你不是在京都大学当过老师吗？现在可是桃李满天下了！”莫老一板一眼地说，完全叫人看不出炫耀的意思。
詹卜易失笑，“有个学生看把你得意的。”
夜深时分，三人各自回了卧室休息，陈小花才开始留心自己的伤势。
刚刚拉的那一段曲子直接让她肌肉劳损，这具身体完全没有音乐基础，能顺利拉完整首曲子不可不谓神奇，那时候的自己就像是沉浸在一个奇妙的境界里，让她找回了最初的自己。
陈小花扭动自己的手掌舒缓疼痛，可手上传来的阵痛，就像是一遍遍在提醒自己，疼痛的背后是她不得不面对的残酷现实：童子功被看作是专业级小提琴的硬件，十分需要身体的筋肉，开始学的理想年龄是四五岁，最晚也不过十岁，而她现在已经11岁了，如果从小没有得到锻炼，等长大后身体发育定型再来练习，无疑会限制她的发展上限。
配上1米5几的超常身高，身体的发育完全不给她喘息的时间。
低头亲吻了自己微颤的指尖，用嘴唇回味着触碰小提琴的感觉，心里涌起巨大恐慌感的同时，是热切的渴望，那姗姗来迟的音乐梦想，在她体内的血液里横冲直撞。
她等不起了，无论如何，都想演奏小提琴。
这晚，陈小花是彻夜的失眠。
詹卜易回京都的那天，莫老带着陈小花一起为他送行。
到机场的时候，那天宴会上见到的胡启年正在检票口等着，看到她们几人，挥手示意。
“可别嫌弃我不请自来。”
詹卜易拍了拍自己好友的肩膀，心里是真的高兴，“谢谢老朋友啊！”
最后又用力地抱了抱莫老，“好好保重！”
陈小花随行在一旁，看着两位老人话不多说，却都已经是眼眶泛红，上一次一别是几十年别离，这一分别又不知道何时才能见面。
“慢走！”
陈小花印象最为深刻的一幕就是詹卜易最后走进机舱的时候，一身黑色大衣罩在身上，衬得两肩宽阔，背脊硬挺，手上提着皮箱子，一顶黑色的绅士帽微微向前，哪怕周身的人潮再是怎么拥挤喧闹，也无碍他的风雅高贵。
胡启年转过头对着莫老伸出手，“莫先生，在下和詹兄也是多年至交，多次听他提起你，其实对你早已经是是敬仰已久了，说句不好意思的话，在下诚心想交你这位朋友。”
莫老回握，“当不得，一介刍荛而已。”
当然，嘴上这么说着，面上还是很诚实，一派风轻云淡之色，陈小花深觉自己老师也太坦然受之了吧，明眼人一看胡启年应该是受了詹卜易的嘱咐，对他们两人多加照顾，这交朋友的由头亏得她老师还受得这么面无愧色。
其实是她还不清楚莫老的背后隐秘，他们老师座下唯有的两名学生，詹卜易是其一，选择出国深造的道路，如今也已经是名满天下，而真正知道莫开言的存在的人是少之又少，陈小花更是不可能知道自己的老师会是一个曾经身处于权力的中心最后急流勇退，离弃自己的家族隐世埋名到现在的大人物。
回到酒店的时候，陈小花就开始收拾行李了，这引起了莫老的疑心，“胡校长刚刚邀请我们去市中学校看看，在这不是还要多呆几天，怎么这么快就收拾东西了？”
“老师，我想回去了。”陈小花仰头看着莫老，神色是前所未有的认真，这让莫老神色也染上了郑重，“怎么了？小花。”
陈小花心里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定，但真正到说出来的时候，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莫老看出了她的为难，语含鼓励，“说吧，孩子，有什么事还不能和我商量的？”
“老师，”陈小花舔舔自己干涩的嘴皮，有些难以启齿，“对不起，我不能上市一中。”
一听到这话，莫老心中还是震动的，哪个农村里的孩子不想上好学校？不想考个好大学？进入城市生活？
城乡的差距多大？这次考试状元对于她是多大的机会？进市一中几乎认定了直升市一高了。他一向清楚自己的学生是非比寻常的孩子，但就没想过这孩子会放弃这天大的好机会。
不过也正因为是自己的学生，莫老心里还是不担心陈小花的前途，问清楚缘由也就罢了，“这是为什么？”
“我想学小提琴。”
“小提琴？”莫老这下是真的疑惑了，这孩子怎么突然心血来潮想学音乐了？
“是的，小提琴。”陈小花眨着水润的双眸，里面泛着透亮的光，“学小提琴一直是我的梦想，早在很早以前就想学了，现在学年龄已经算晚了。”感受到莫老语气带着纵容的意味，陈小花略为放松地慢慢说出自己的打算，“如果进入市一中，课业繁重，我根本没有时间学习小提琴，既然去不了市一中，那么还不如回县里，也不用和家人分别了……”
市一中怎么说也是市里的重点学校，能保持住九成以上的概率直升市一高，除了生源的优质，更仰赖封闭式的住宿教学，严格的管理制度，她要是选择学小提琴，时间是如何也挤不出来配合学习。
莫老低头沉吟，“我这里你好交代，你父母……”
“我知道。”陈小花咬着唇，显示内心的纠结，这个决定最大的问题就是陈爸陈妈，只要一想到让他们夫妇期待落空，陈小花就满腹愁肠。
特别是陈爸，现在是把她当作整个陈家的希望来看待，放弃市一中这么好的条件陈爸不知该有多生气，即便她能保证自己最后肯定能考上大学，可这话说出来能有几分可信度。
“老师是支持你的，学什么端看你的兴趣需要，在哪上学不是上学，不过你学习可得跟得上才行。”
被人如此包容理解，陈小花心里暖烘烘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