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疯马毒蛇计
九月初三,秋风染红枫叶,层林一片火红色的云彩连绵不见尽头,万枫林在渝朔二州之间,往来骚客文人都要留下几笔赞叹。染风撩起一角帘子,从马车中向外看行来,也不由地吐露两句:“倒是比之二月花儿还要红上几分。”见同坐的谢诸琴捧着一卷书册假寐,染风叹道:“这辆马车着实有些小了。”
谢诸琴微微睁开眼,有些不适应染风掀开的光亮,道:“早知会如此,四小姐就不应该把自己的马车给炸了。”
染风轻笑:“这不是为了配合他们的计划吗?如果车子不炸,怎么引他们出来,那炸药不是白白放了?奸细也白白抓了。”闻言,谢诸琴只是摇头,并不搭理。
染风挑了一块糕点塞入嘴中,见去路景致颇好,倒有一番骑马的乐趣。想及此,便从车内走出。“谢大,我的马儿呢?”
谢焚月催马上前,指指后头,问道:“四小姐可是要自己骑马?”
染风向后看去,果然看见自己那头枣红色的宝马,微微一笑,让人停下车来,一边说道:“车中太闷,谢二又是一个闷人,无趣之极。”
车内传来谢诸琴的声音:“小姐自己无趣不要将我也带进了去,分明就是自己想骑马。”
染风一笑,也不计较,跃上枣红马背,一会儿就跟上谢焚月的马。想这一路去朔城与景王结盟,要如何细说一番才好。
然而越是前行,林子里鸟声渐稀,队伍好像不知不觉放慢了脚步。染风微微一笑,靠近马车道:“谢二,看来麻烦还是找上门来了。”
染风振臂,所有人立刻停了下来。暗暗观察四周,除却静声,无其他痕迹。忽的,座下的枣红马儿突然有些狂躁,整个发起疯来。染风大惊,抓住马绳,和枣红马儿搏斗,顿时,所有马儿都不老实起来,这事情来得诡异,四处都是一片马嘶之声和哀号之声。
“小姐,这是怎么回事?”谢焚月一手抓住马头,将马儿整个掀翻,一记刀背打在马脖子上,那马顿时老实了,倒在地上不动。眼看着这招有用,所有人纷纷仿效,可惜也只有谢焚月这样的人才有这样的能力将马儿整个掀翻在地,余下许多人就只能呜呼哀哉了。
还来不及对付马儿,染风就听见一阵“嘶嘶”的声音,周围的温度立刻下降下来。
“所有人都注意脚下,点火。”不远处蛇头涌动,成千上万条毒蛇包围了队伍,染风弃马跃上马车,前头拉车的马儿已经发狂,正撒开蹄子一路狂奔。染风只能紧紧抓住缰绳,原本拉车的人早已经被颠了下去,马嘶声回荡在万枫林,只听见后头谢焚月大喊:“小姐——”
染风只感觉到手心火辣辣了地痛,疯马狂奔,那缰绳早就将染风的手心割破。车内谢诸琴被紧紧抓住车门一边。染风余光撇过,急道:“有人在马上动了手脚,这样下去我们都要糟糕。”
谢诸琴道:“快砍断那缰绳。”
染风毫不思索,一手顾着马绳,一手抽出剑,刷地一下就削断了马绳,马的冲力带着车子俯冲,染风在空中无法稳定身形,眼见着谢诸琴被抛出去,远远摔在树上,重重抛下,“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染风跑上去扶他,目光担忧:“怎么样?”
谢诸琴喘息一阵,才慢慢缓过气来,双手抚着胸口,吐出一口浊气。染风见他这副样子,内疚道:“早知道应该守着马车,也不会到这个地步了。”回顾四周,早已经脱离了原本的队伍,身旁四处红叶,不知身在何处。此时此刻,算是再也没有了欣赏红叶的心情。
染风弯腰道:“我背你。”
谢诸琴别过头去,目光中掠过一丝羞耻,颤抖着双手,坚决道:“不。”
染风皱眉,然而谢诸琴的目光那样坚决。“谢二……”
谢诸琴冷峻的眉眼不可侵犯,好像在保护他可怜的自尊。染风只得妥协,走到马车的残骸旁,一剑削翻了马车定,见那辆谢诸琴惯用的木椅,半沉着眼。在林中使用木椅本来就不便,更何况现在又与队伍分散,是在是一个固执的选择。然而她知道,从来不会反对她的人只有一件事情最为固执,就算倒下,就算摔得再厉害,他也从来不要她背。谢家百年一遇的天才,却天生有腿疾,算是被姚定希说对了,可惜,可惜。
染风扶谢诸琴上了马车,见四处林子都一样,根本没有方向可寻。染风问道:“你可记得来路?”说话间,走至残车旁,幸好那疯马跑时留下身后的马蹄。染风只能推着木椅急行,也不知道刚才那疯马跑了多少路,丝毫没有原来队伍的影子。
“不可能有这么远,我们是不是走错了?”染风不由自问,见谢诸琴同样缩着眉宇,细细观察四周。天色渐暗,在树林里过夜实在是一件极为危险的事。这万枫林美则美矣,却是因为树都长得差不多,许多人在此地迷路,到了夜晚,雾气又重,要是有人来袭,单凭染风一个人的能力,怕是顾不了谢诸琴的周全。
“……先是疯马,后是毒蛇,这人看来是一个用毒高手了。”谢诸琴拉住染风的袖子,阻止她前行,染风回头:“要不是我跟着你的马车,你这下是必死无疑了。”
谢诸琴苦笑,并不作答。
染风语塞,觉察着这话似乎有些伤到了谢诸琴,只能笑笑作轻松状:“总之既来之,则安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总不能仗还没打就失去了信心。”拍拍谢诸琴的肩膀,“这样四处乱撞也不是一个办法,太阳落山,万枫林就会漆黑一片,看来我们要做好过夜的准备了。若有人在暗夜中出手,我们也不至于忙了阵脚。”
谢诸琴不知按了什么机括,那木椅上弹出一个小格,从中取出一支火折子交给染风:“夜里若是出现毒蛇,那么我们就真的要丧在蛇口了。”
染风坐下来拍拍衣服,将附近的枫叶和树枝捡起来堆成一堆,点上火。秋日里昼夜温度极大,白日里穿单衣也不觉得什么,到了晚上,觉察到了阵阵严寒之气。她的视野渐渐变得朦胧,鼻尖似乎可以闻见淡淡的水汽,夹杂着一股异样的香味。
染风这次真的只能苦笑:“更糟糕的事情来了。”
四周起了浓浓的大雾,天已经黑下来,只有二人间的火光照亮四周,今晚是一个没有月亮的晚上。谢诸琴轻轻推动木椅,靠在染风背后。那双微微有些忧郁的眼睛慢慢眯起,细细分辨空气中的躁动。
“嘶嘶……嘶嘶……”黑暗中一条条冰冷的蛇吐着信子,游到二人附近,借着火光,染风心惊,这些蛇都是要人命的蛇,被咬伤一口就糟糕了。染风压抑着声音,小声道:“谢二,据你所知,天涯明月楼可有擅使毒的高手?”
谢诸琴双手紧紧庄主木椅的扶手,镇定心神,这些蛇惧火,一时间还不敢靠近,只要能撑到天明,就会有转机,到时候尚无弦定会发现什么,可惜别说天明,这些柴火能撑上一两个时辰就算不错了。
“倒是听说天涯明月楼收留了唐门的叛徒,唐九心。”
染风暗忖,看来备下这些的应该就是那人无疑。被谢诸琴这么一说,她也想起那个人,唐九心是唐门门主的私生女,因为杀了大夫人而弃逃天涯明月楼,被少楼主尹未谋所收留。唐九心的心狠手辣和她的美貌同样出名,伯颜侯的儿子颜襄想要纳这个女人味妾,义子尹未谋在其中充当了一个护花使者的形象,有段时间传闻颜襄恨尹未谋恨得牙痒痒,却对他毫无办法。染风笑,那人的韵事还真是想不听都难。
“这下子,要么我们被蛇吃掉,要么我们杀出去了。”话虽如此,在火堆燃尽之前,二人也只能按兵不动。谢诸琴道:“驱蛇的人应该不至于太远,若是你能抓到她,或许我们还能来个逆转。”
染风明了,暗沉沉的林子里因为这大批毒蛇,连一只鸟都没有,只有嘶嘶的毒蛇吐信之声,那唐九心不知躲在何处。
染风轻轻转动剑柄,那剑比之一般的剑要长上几分,极细,却锋利无比,原来是她舅舅沈郁之的佩剑,名唤“离别”。
“你说我能不能一剑刺中唐九心?”染风忽而一笑,火光映着她的笑容,变得明媚而轻快,她好像忘记了此刻并不是谈笑风生的时候,全身也松软下来,雪青色的衣衫如扶风一般轻轻扬起,“离别”在她手中把玩,好像正在和朋友笑说。
谢诸琴也微微一愣,苍白冷峭的侧脸变得更加苍白。
染风兀自大声说话:“唐九心不过一个私生女,不要脸地杀了人家正牌大夫人,做完了事怕被牵连,居然投奔了天涯明月楼,早知道尹未谋也不是好东西,物以类聚,一个婊子一个卑鄙,还不识抬举,难得人家正主颜襄看得上她,还假清高,非要让无耻的尹未谋插上一脚……”
染风说得兴起,谢诸琴目瞪口呆之际,染风整个人无比快速地跃起,“离别”剑已出鞘,空气中一丝震动也无,剑风震落满地红叶,黑夜之中如一只只翩翩而落的黑色蝴蝶,剑气结优美、快速、险峻,一剑定在据火堆五丈之遥的书后,一道细细的血痕洒在树干上,剑锋停在大动脉出,之遥前进一分,那人就必死无疑。染风微微一笑,那双黑色的大眼睛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另一只没有握剑的手已经卸下敌人的左肩。
“晚上好啊,唐九心唐姑娘。”染风没有急于杀了她,兴味地看着那双露出不可思议的眼眸。黑夜中传来一声凄厉的呼痛,唐九心的脸刹那惨白,冷汗直流,左肩剧痛无比。
还不待唐九心开口,染风笑着道:“你是不是很奇怪我知道你在哪里?黑夜是最好的掩体,只可惜你的定力不够到家,听到别人骂你就呼吸粗重,不知你是怎么杀了唐门的大夫人。哦,算了,我对别人怎么死的也不感兴趣。”
唐九心咬牙,恶狠狠地盯着染风的脸:“说我什么都可以,不准骂未谋哥哥”
染风哈哈一笑,雪青色的衣衫上不沾一粒血珠,整个人清爽如松间明月:“未谋哥哥?还真是一个矫情的称呼,亏得他受得了。你的未谋哥哥若是听到我刚才说的那些激将的话,怕是眼也不眨,一副与我无关的气定神闲,你替他急了也是白急。”
唐九心身后抵着一颗枫树,目光不看染风的剑,只怒目染风道:“你若是敢伤我,未谋哥哥一定会将你碎尸万段,我死了也等着你下地狱。”
染风挑起一个眉,道:“哦,是吗?”
话音未落,“离别”被向上一提,染风反手握住剑柄,在如一道水光而过,在唐九心的左脸留下一道细长的痕迹。唐九心放映过来之时,已经大叫。
“你这个蛇蝎女人,居然毁了我的脸,我要你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