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候凡一被突厥将军带走,荆悦看着空空的怀抱和地上那滩沾了黄土的鲜血,她缓缓用左手环住自己,突然间,她觉得很冷,刺骨的冷,寒心的冷。
白浅打马来到她身边,下了马她脱下身上的外袍,轻轻给荆悦盖上,她在她耳边说
“选择做了,就没有后悔的余地,荆悦,振作起来,你从来都不是懦弱的女子!”
抬起头,荆悦的眼泪顺着脸颊而下,她有些迷茫的看着白浅,一双眼睛似痛似哭
“我要回府,我要回府!”
白浅扶起荆悦,她感觉到她的身体在发抖,抿了抿嘴唇,她唤来墨轻逸,一手刀砍晕了荆悦,将荆悦放到墨轻逸怀里,低头看着自己白色裙摆上的鲜血,她说
“你带她回府,请医丞给她包扎,我和景然留下来收拾残局!”
墨轻逸轻轻点了点头,打横抱起晕过去的荆悦,运起轻功往总兵府方向而去。
看着墨轻逸离去的背影,白浅看见灯火烛影间那抹华贵的身影,眼眸跳动,两人隔着千军万马对视,她见他嘴角牵起一抹微笑,立马别开目光。
竟然来到她身边,长剑入鞘,他说
“这天下我无非佩服两个人,一个先皇,一个荆悦!”
白浅掩下心中异样的情绪,见突厥大军秩序有然的撤退,她问
“为什么?”
景然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眸光似是倒映了天上的月亮,潋滟异常
“我以前一直以为,女人一生无非就是琴棋书画,嫁人生子,然而,直到遇见她,我才知道,生在当下,她背负的是我们无法想象的阴暗,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江山是责任,而对于她来说,江山是命!”
她低笑,笑声听起来竟无端多了几分凄凉,新圣士兵将死去的弟兄们抬回燕门关,听得白浅的笑声,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玄夜身影如烟一般来到她身旁,许是在城墙上站了太久,他的身上带了些许寒凉之气,又许是前几日的风寒未好利索,他的声音有些喑哑
“我是该叫你白浅,还是清歌?”
白浅僵硬地看着他,眸中有光亮一闪而碎,景然微微瞪大了双眼看着白浅,玄夜直直地看着白浅,白浅觉得有些可笑,抬眸看着玄夜,她说
“我乃白家嫡女白浅,不是先皇,玄太子,你认错了人!”
景然似乎松了一口气,他半开玩笑道
“对啊,她是白家嫡女,怎么可能是先皇?”
玄夜眸中露出一抹受伤的表情,不过转瞬即逝,随即轻轻笑道
“只是觉得姑娘与我那过世的妻子相像罢了,若有得罪之处,还望海涵!”
白浅一甩衣袖,跨上踏云,往城内而去,景然深深的看了一眼白浅离去的方向,转身投入到和众将士收拾战场的忙碌当中。
玄夜站在原地,负首而立,脸上神色淡淡,无一人能猜到他在想什么。
墨轻逸抱着荆悦回到总兵府,唤来侍从去军中请医丞,却是一低头就看见荆悦的眼泪,停下脚步,他说
“想哭就哭吧!”
荆悦喉间哽咽,右手手臂又新添了几道大大小小的伤口,鲜血流经之处,汇成一朵朵寒风中飘零的红梅。
她用左手勾住墨轻逸的脖子,将脸埋在他的胸膛,压抑的哭声在总兵府上空响起,墨轻逸在那一刻忽然觉得心里似是空了一下。
脚步不停的往寝殿而去,见荆悦没有放开,他只好抱着荆悦坐在床榻前,燕门关地处以北,临近四月初,院子里倒是有花儿开出了骨朵,熙熙攘攘的落在庭院里,倒是多了几分春日的气息。
医丞很快就拎着医药箱赶来,见荆悦抱着墨轻逸,一时有些踌躇。
墨轻逸见医丞立在原地,抬手唤来医丞在他耳边说道
“就这样给她包扎吧,记住,不能让她的右手废了!”
医丞擦擦额头的急汗,麻溜的解开荆悦的绷带,露出血流不止的伤口和手臂上大大小小新的刀口,饶是医丞从医多年,在军中为军士治疗过大大小小的伤口,也为见过这般伤上加伤的。
拿出新的绢布擦干净手臂上的鲜血,便看见大小不一的刀口横亘在如玉般的手臂上,医丞拿起手中的瓷瓶,在伤口上撒些白色粉末,这才发现荆悦之前的伤口被缝制过。
略有些为难的看了一眼墨轻逸,医丞拿着手中的药瓶,想了半天,终是磕了一个头,颤颤巍巍说道
“大将军,恐怕荆前锋的右手以后再也拿不起刀枪了!”
墨轻逸身体一怔,荆悦身体也一怔,过了好半晌,墨轻逸才问道
“当真不能再拿刀枪?”
医丞点点头,额上的汗水犹如三伏天一般,他说
“荆前锋前日受伤本就该静养,更何况今日上阵对敌,伤上加伤,如今,伤口动及筋骨,老臣恐无力回天!”
荆悦眼眶通红,如今的她倒是多了几分小女儿家的脆弱,吸吸鼻子,带着浓厚的鼻音,她问
“拿不了刀枪,可能女红?可能琴棋书画?”
医丞犹豫半晌,抬头看了一眼墨轻逸,见墨轻逸眼神漆黑,顿时说道
“如若恢复得好,不弄刀枪,倒是不碍事!”
荆悦垂下头,看了一眼毫无一点好处的右手,咬咬唇,她说
“既然这样,不能拿刀枪便罢!将军,放我到床上去吧!”
墨轻逸将她放在床上,准备转身离去时,荆悦拉住他的手,他回身看着她黑白分明的大眼,她说
“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墨轻逸缓缓点头,荆悦放开他的手,医丞继续处理着她手上的伤口,红色的血布在褐色的地板上融为一体。
待到医丞处理好荆悦的伤口,躬身退下以后,荆悦苍白着一张脸,见白浅从外间赶来,她唤她
“皇上!“
白浅的步伐停顿,她看着荆悦,笑了笑
“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荆悦想撑起身子坐起来,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就在她想放弃的时候,坠入一个熟悉的怀抱,她抬头,就见墨轻逸抿着唇将她扶好,又将枕头塞在她背后,她对墨轻逸道谢,倒是得来他一句
“你乃新圣功臣,何来谢谢二字!”
白浅来到她身旁,换了一身鹅黄衣裙的白浅看起来多了几分稚嫩,她看了一眼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嘴角牵起一抹笑容。
“自从你踏入燕门关总兵府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不是白浅,我和白浅也算是一起长大的,那个孩子总归是心高气傲,不把别人放在眼里,但是,你不是!”
白浅挑了挑柳叶眉,一双桃花眼内满是笑意,她说
“你好好养伤,随后回暗阁去吧!”
荆悦点点头,她何尝不想回暗阁,虽只有一亩三分地,却是一个能够忘却前尘往事的地方,看了一眼身旁的墨轻逸,荆悦向白浅说道
“我有一事想向您请旨!”
白浅装作不知,坐在椅子上,她问
“何事?”
看了一眼毫无生机的右臂,荆悦苦笑道
“我想向您求一道赐婚圣旨!我和大将军的赐婚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