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峰会武的确切消息终于传遍了青云门,卧龙谷如同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受气小外甥,终于有一日做出了令人伸出大拇指的事情,总算是扬眉吐气了一会儿。
谷内弟子人人喜笑颜开,四相道喜,那份喜庆画面,若是张灯结彩锣鼓齐鸣,保不齐就有人误以为卧龙谷有人大婚或是有人高中状元。
看这些弟子如今走路满面春光扬眉挺胸的姿态,当真是应了那句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话语。
可卧龙谷出了个大天才在会武中一吐往昔怨气,技惊四座,偏偏作为谷内说一不二的老仙人王灵芝不曾出现。
诸位弟子只当师傅又去闭关炼药了,却不知此时此刻,王灵芝早已不在卧龙谷内。
一条幽深蜿蜒的廊道,传来阵阵脚步声。
稳稳当当,不快不慢。
等到廊道中出现夜明珠,才看清这脚步声的主人,是位鹤发童颜的古稀老人。
老人不是别人,正是卧龙谷谷主王灵芝,青云门的丹药大家。
到底是看过人生百态的老仙人,眼中面上俱是平静如秋水,看不出丝毫涟漪,也猜不出丝毫心思。
不知是过了多久,王灵芝徒步走到了廊道尽头。一个广阔的地下广场出现在视野之中。
广场也不知存世多少年月了,满地都是泯灭成灰的骨粉。
白的白,黑的黑。若是再有猩红血液与腐烂尸骨,那就真的是地狱景象了。
不过还好,老人修道多年,对于这地狱般的骨灰广场,早已没有了鬼神之惧。脚步轻轻踩踏在逐年沉淀而积厚如土的骨粉上,不时有残枝落叶般的骨头碎裂,老人心中无所畏惧,自然也就视若无睹。
只是未曾走出几步,就听见尽头仿似深渊般的断层下,发出阵阵骇人听闻的凶恶吼声。吼声如同暮鼓晨钟,在广场中百转千回经久不散,且不说此处有鬼神与否,单论这回荡不觉的惊人吼声,都会让人头皮发麻。
便连早已做到处事不惊多年的老仙人王灵芝,听到那声音后,神色也不禁起了变化。
只是冷笑显然多过惊惧。
“饿了?”王灵芝终于走到那尽头,脚下是断层,下方燃着熊熊烈火,周围石壁漆黑成墨,滚烫如岩浆,也不知石壁被此火炙烤了多少岁月。
吼!
听着预料之中的人类声音,深处火焰下的怪物又一次咆哮出声,愤怒,仇恨,如同这熊熊烈火般喷薄而出。
王灵芝目光如炬盯着下方,嘴角冷笑。大约是环境所致,烈火倒映出王灵芝的黑影,在这地狱般的青城山底,比起在外时的仙风道骨,此时的他更像是一个深渊恶鬼。
他将怀里的口袋取了出来,向上一抛,摇手一变,那口袋见风而涨,瞬间膨胀。
他解开袋子口的紫金绳,一只滑嫩如少年的手探入口袋中,轻轻一提,一只体型高大的仙鹤被他抓着脖子提了出来。
仙鹤眼睛微颤,好像感觉到了什么,沙哑嘶鸣了起来。
而烈火之下,那怪物也与此同时咆哮出声。
二者一声接一声。
若是王灵芝愿意仔细倾听,或许能察觉到两个声音除了愤怒外,还夹杂着一丝悲意,一丝喜意。
恰似十年老友再见。
恰似背起行囊不归。
可显然,这种情绪王灵芝未能体会。
“有些时日没带吃的来了,我猜你一定很饿。”
王灵芝笑着开口,下方只是咆哮,不曾回应。他晃了晃手中精气神稀薄的仙鹤,仿佛自言自语道:“我有个弟子,很狡猾,趁着我闭关,给我养的畜生来了个李代桃僵,我也是无意间发现此鹤不凡,不过,就算它再不凡,血液如何也比不得你。”
“所以,我大发慈悲,决定把这个大补的畜生给你吃,然后,你才会生出更精纯的鲜血,我的丹药才会更加神异,你说,这个买卖划不划得来?”
他笑着问那怪物。
怪物咆哮了一声,他听懂了。
它在用意念说:“无耻小人!”
王灵芝大笑了起来:“虽然你年纪是很大,但我好歹也是年过古稀的人了,你可不能叫我小人咯。”
说话间,他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摘下封布,将药品内的液体倒入火海。
火海如同滚烫的油锅遇上倾盆而下的水,瞬间沸腾爆炸起来。下方的怪物似乎受到了非人的折磨,吼声连连,却不复威严,只余悲鸣。
王灵芝手中的仙鹤似乎感同身受,沙哑嘶鸣,凄厉悲惨。
“知道疼吧?可怎么老是不长记性呢?你已经不是以前了,不要老是摆架子了,如果下次我来你还敢乱吼乱叫,保不准我就会用更非人的方式折磨你呢。”
王灵芝自言自语,哈哈大笑,眼中的恶毒阴险,和平日里作出的仙人姿态,完全判若两人。
“算了,我得回去了,这只畜生你就慢慢享用吧,过几天我可又要来抽血了呢。”说着,王灵芝不再犹豫,直接将手中仙鹤朝下方抛去,坠入熊熊烈火中,消失不见。
王灵芝神清气爽转身离去。
……
登云峰。
陈有余、李青瓷、莫兵武三人相继出了朝天殿。
三人各自得了赏赐,藏法阁功法可以任他们挑选,当然,挑选数量和名次有关,譬如陈有余第一,他就可以学三种高深功法,而莫兵武第三,就只能选一种。
“你果然没让我失望。”李青瓷走到了陈有余身边,神色喜悦。
陈有余吹了声哨子,道:“那当然,哪有媳妇比相公厉害的道理。”
李青瓷满面羞红,如同卧虎山一般,直接追着要打。而陈有余也识相,直接撒腿就跑。
突然就跑到了莫兵武身前。
“当着我这孤寡人的面打情骂俏,怕是不好吧?”莫兵武揶揄道。
陈有余当即停下身形,笑了笑,道:“多谢了。”
这一谢,自然不是因为莫兵武认输,而是他在认输之前,先战胜了李青瓷。
“没什么好谢的,我只是尽自己之能,打得过的就打,打不过就不打,干脆一点而已。”莫兵武无所谓道。
陈有余点了点头。
莫兵武又说道:“老实说,你与元风华一战,真的是让我开了眼界,本来还以为这次魁首胜券在握呢,没想到,咱们青云门还有你们两个如此藏拙的家伙,真是让人始料未及啊。”
陈有余道:“元风华那一剑,也让我开了眼界。”
身后,李青瓷不知何时站到了身边。
“可惜当时我和李三越那场还没结束,不然,非要看看你们两个是如何技惊四座的。”
莫兵武笑道:“放心,以后会有机会的,毕竟夫妻打架是常有的事嘛。”
……
莫兵武先离开了,离开前,他很坦然地对陈有余道:“现在的我的确是不如你,不过,以后可就说不定了,或许要不了多久,我就会和你一战。”
陈有余平静回应:“随时奉陪。”
等到莫兵武离开后,就只剩下陈有余和李青瓷。李青瓷走在他旁边,微微低着头:“你说,师傅还会阻止我们吗?”
陈有余笑着遥遥头:“这我可就不知道了,不过她都是泰斗人物了,总不会言而无信吧?”
说着,他回头看向朝天殿,十峰峰主和掌门都还没有出来。
突然间,他的目光被另一处吸引。
朝天殿外,一左一右两尊雕像。
左黑虎,右仙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