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川一行,无功而返,虽说出于道义又收留了常昊,但没有借到钱,领地又还能支撑几时呢,回陆门川的路上,洛歌一直愁眉紧锁,思考着这件事情。
君石也知道洛歌心里的苦楚,可是自己没有洛歌那么灵活的头脑,是以也是爱莫能助。
而此时常昊却并不知道这些事情,他满心想的都是如何让自己做下的那件事永远不被人知晓。
就这样三个人都想着不同的事,一起走在路上,不时有人从三人身旁经过,都说着家长里短的话题。
“唉,今年真是没法活下去了!”一个扛着锄头过路的庄稼汉长吁短叹道。
“又怎么啦,今年风调雨顺的,怎么会活不下去呢?”另一个不解地农夫问道。
“唉,别提了,庄稼长得是不错,可是我们那里的封君太黑了,你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好吧,什一税交了吧,然后又说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首先是方伯这一层又要交一层,方伯之下,牧守还要收一成,这牧守之下,还有郡守,城守,最后还有地方守备,这么一路交下来,十成收成里也就只剩下六成了,可是我们那的地方守,说是今年要翻修居城,不但要求我们出工,还要求交什么劳什子免初X权税,谁家要是不交,他就要行使初X权,你说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封君,我一家五口子人,两个女儿,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们被糟蹋吧,可这样一来我就得交五成的税,你说这不是把人往绝路上逼吗?”戴草帽的农夫义愤填膺地说道。
“唉,你也别叹气了,其实我们领也差不多,虽然没搞什么免初X权税,但其他的强行摊派也是不少咧,算下来,也和你们领地差不多,我反倒觉得你们领地还挺好,如果你实在不想交免初夜权税,至少还可以选择不交嘛!”另一个农夫说道。
“你这叫什么话?初X权法虽然自古就有,但以前封君们也讲究礼教纲常,也没几个真的那么干了,即便做了,也会给个交代,可现在倒好,直接把这变成一种收税手段了,你说俺要是不交,往后我这女儿嫁得出去嘛?”
“实在没法子,那就去别的领吧,反正你是佃农,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其实俺也想过呀,可是别的领又能好多少咧,再有啊,你看这一搬家,搬家费就得要一大笔银子,却让我去哪里寻那么多钱呀?”
“是啊,眼下能有口饭吃,有个地方住,咱们就该谢天谢地啰!”说罢,两个农夫又是一阵长吁短叹。
听得两个农夫的一番话,洛歌顿时喜上眉梢,于是走上前,热情地跟两个老农打个招呼,两个老农一看洛歌虽然一副公子打扮,却风尘仆仆,又是一腿的泥,脸晒得黑黑的,倒更像是个庄稼汉,心下的防备也就解除了不少。
随后洛歌又和两个农夫攀谈了几句,嘘寒问暖,家长里短的,拉了拉关系,做足了铺垫之后,洛歌这才开口道:“方才我在那边听见两位老哥叹气,不知是何缘故呀?”
“嗨,别提了,本领赋税太重,日子简直没法过下去了。”
“既然如此,两位为何不去其他领地呢?”
“这年头,去哪还不是一样!”
“两位老哥知道陆门川吗?”
“陆门川?”两个农夫听了之后,都是明显的一愣,显然对这个地方并不怎么熟悉。
“听说过,听人讲那里和北夷就隔着一条河咧。”戴草帽的农夫说道。
“好像还听说,那里现在竟然有人住了。”光着膀子的农夫补充道。
“怎么可能,那里能有人居住?疯了差不多!敢在那里住,北夷那些蛮子一打过来,还能有活路?”戴草帽的农夫满脸不信地道。
“是真的,俺们村儿里有人上山砍柴的时候看见的,也不知道是些什么人,在陆门川那里堵了好大一片湖,还在湖边的山丘上盖起了房屋呢!”
“这俺可不大信咧,就那鬼那地方能住人?你们村那人肯定是吹牛!”
“不可能,我听好几个人也都这么说呢,总不可能这些人都在骗人吧。”
“那可说不准了,有些人没事就喜欢骗人。”
洛歌在一旁,听得两个两个庄稼汉争得面红耳赤的,一时间竟然插不上话,好不尴尬,只好深吸了一口气,大声说道:“两位大叔,不要再吵了,听我说,我就是陆门川的封君,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这位大叔说得千真万确。”
甫一听洛歌一个毛头小子竟然自称是陆门川的封君,两个老农都是瘪了瘪嘴,根本不信。其中一个老农指了指洛歌腿上的泥:“就你这样,能是封君?你蒙谁呢?封君有你这样的吗?”
洛歌早就料到这两个老农不会那么轻易相信,于是便拿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印信展示给两个老农看。两个老农虽然不认识字,但毕竟郡里面的告示文书也见过不少,这时一见洛歌的委任书上赫然盖着郡守府的大印,吓得顿时两腿一软,跪在地上,连声请求洛歌恕罪。
洛歌看着两个老农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一般,哭笑不得,好一番言语,才总算使他们又稍稍放下了戒心,这时洛歌才趁机说道。
“两位大叔,我们在云深峡谷炸山填河,已经堵了一片大湖出来,北夷人这下过不来了。而且我们还在陆门川垦荒筑城,已经开垦出了五十多亩良田,现在秧苗都已经插下去了,房屋也建了不少。”
听了洛歌的话,两个老农面面相觑,不知道洛歌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洛歌见此,又说道:“刚才听两位大叔的谈话,好像今年过得挺艰难的,不如你们来我们陆门川吧,你们来,只要缴纳二十两银子就可以获得五亩土地,而且我们免费送你们一套新盖的宽敞房屋,如何?”
“二十两银子就可以买五亩地,还送一套房屋?”一个老农难以置信地说道。
“还不止如此哦,你们第一年耕种,我们还可以免征领地税,也就是说第一年你们只需交朝廷统一征收的什一税和地方税两成的税收就可以了,剩下的都归你们。”
“封君大人,你莫不是在开玩笑吧?”
“如果二位信不过我,我们马上可以签下契约文书,如何?”洛歌说道。
“这……”两个老农犹豫道,不过任谁也看得出两个老农显然已经动心了,可是他们却又不相信天下竟然真有这等好事。
“好吧,既然两位信不过我,那我也不便强求,君实小常,我们走吧。”洛歌又玩起了欲擒故纵。
“等一下,封君大人!”两个老农一看这么好的机会眼瞅着就溜走了,赶紧止住了洛歌等人。
“这件事情关系重大,可不可以容我们跟家里人商量一下。”
“这是人之常情,岂有不允之理!”
“那就请封君大人到我家稍等片刻,喝口水,我们商量一下再向您回话,您看行不?”
“好”
于是,两个老农便领着洛歌等三人来到自家家里,洛歌一看两家都是低矮的茅屋,走进屋内,更是一股刺鼻的气味传来,这里的农家大都是人和家畜居住在一起,其艰苦可想而知,二十两银子对于这样一个家庭而言,可能就是其全部的财产了,所以慎重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两家的人在一起商量了好久,最后两个老农终于走过来双手颤抖地奉上四十两散碎银两,这一幕看得洛歌都不禁一阵心酸,自己一时兴起的决定,对于这两个家庭却不亚于生死抉择。
“我这就写下契约文书。”洛歌双手接过包着银子的丝帕,神色肃然道。
“不,不必了!”老农说道,“封君大人,我看得出来,您是个好人,我相信您不会欺骗我们,其实我们两家来到这个地方已经十多年了,当时来的时候满怀希望,想要给家人一个更好的家,更富足的生活,可十多年过去了,我们的生活还是没有多大改变,这二十两银子是我们的棺材本,也是儿女的聘礼和嫁妆,我们就把我们的未来托付给您了!”
“你们放心吧,我绝不会让你们吃亏的,你们只需收拾好东西,来了陆门川,五亩上好的水田,秧苗我们都已经插好了,再有就是一座木屋,我们还可以再附带送你们一个猪圈,这样你们以后就不用和这些家畜挤在一起了!”
“哎呀,封君大人,这……这可真是……,我们要怎么才能报答您的大恩大德咧!”听了洛歌一席话,草帽农夫一家子都跪下来,千恩万谢。
洛歌赶紧将农夫一家扶起,说道:“大叔请起,报答就不用了,不过我想请你们帮我一个忙,就替我把这个消息放出去。就说:无论是谁,只要交纳二十两银子,就可以在陆门川买地五亩,房屋一间,我们一律来者不拒!”
农夫一家连声答应,又很热情地留洛歌三人吃饭,为此,还专门杀了一只鸡,倒了自家酿制的米酒来招待三人。三人也是好久都没有吃到肉了,一时竟顾不得吃相,那狼吞虎咽的样子,看得农夫一家子都傻了。
吃完了饭,洛歌等人和老农一家又聊了些年成之类的话题,三人都是乞丐出身,也是过惯了苦日子,和农夫一家倒是很能聊得来,又坐了一会儿,洛歌看看外面天色已晚,三人便起身告辞,农夫再三挽留三人留下来过夜,不过三人看到他家那拥挤狭窄的空间,还是婉拒了,农夫又殷勤相送,最后一一挥手话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