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
山林中,秦战端坐如钟。
道纹符印入体时,带来一股庞大的天地灵气,他正在炼化。
体内,正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灵气被源源不断的转化为气血,以至于秦战身躯微微鼓起,撑得衣服都鼓胀。
转化。
淋漓尽致、穷精猛进的转化。
这是专门为人族体质创造的修行功法,修炼速度可想而知,尤其是,道纹符印坐镇体内,犹如率领千军万马的元帅,天地灵气为小兵,虽数量庞大,却丝毫不乱。
秦战看到了,他看到血液在经脉中奔腾,散发出热气,骨骼在生长,变得坚硬强韧,五脏在微微颤动,生出和谐的低鸣。
这是人体的奏歌。
人体这座宝库的大门,修行的奥秘,从今日始,被第一个人类所掌握。
就像是第一只猿猴,学会了直立行走。
从此,世界大不相同。
不知过去多久……
秦战站起身来,一道气息难以抑制的脱口而出,如虎啸龙吟,雷霆霹雳,山林为之震动。
附近一些鸟类振翅而起,却受音波影响,簌簌落地。
不多时,四面八方,落下不少鸟尸。
足足啸了一炷香的时间,秦战才渐渐止歇,只觉神清气爽,口舌生津。
这啸声,并非他有意炫耀什么,只是修炼速度太过迅猛的缘故,气血急速转化,体内废气积蓄太多,忽然爆发出来,才有这等功效。
还好,这里地势偏僻,没什么人烟,无人发现。
片刻后,选了几只肥美肉多的三足山鸡,以草绳串了,拎着回城去,给父亲和小妹也打打牙祭。
……
高空中挂着一轮烈日,刺眼的阳光倾斜而下。
秦战土里土气的提着几只山鸡,走在回城的路上。
前方是一处低矮的山丘,地面出赤红之色,那是一种名为火砂的矿物粉末,在赤焰领含量颇为丰富,几乎遍地都是。
赤焰仙人以火为道,火砂提炼出来的火晶,是他最爱的零嘴。
秦战站在山丘上,前方一片嘈杂声传来,放眼望去,是一群衣衫褴褛的奴隶。
他们人手一辆推车,上面堆满粮草果蔬,从乡间田野中而来,到赤焰城中而去。
赤着脚,低着头,推着车,艰难而缓慢的行走在穿靴都微烫的地面上,发出骡马般呼哧呼哧的粗重喘息声。
常年在火砂地面上行走,不少奴隶双脚都烂了,甚至溃烂到双腿,泛黄的脓液恶心至极,招惹了不少嗡嗡飞的绿头苍蝇。
但,腿可以烂,步子不能慢。
稍慢一步,骑着高头大马的监工,手中如灵蛇般的鞭子,便会席卷而来。
皮鞭打在肉身,发出清脆的响声,然后惨叫连连。
事实上……
在仙魔眼中,甚至在许多人族眼中,这些奴隶,都不能称之为人,只是活着的牲口而已。
“快点!”
“驾!”
“午时之前,必须赶到城中!否则打死你们!”
监工在大声咆哮。
刚上坡下坡,奴隶们好像都有些累了,脚步慢了不少,这让他很愤怒,更加用力的挥舞着鞭子。
这群该死的奴隶,都是贱骨头,必须狠打才听话。
奴隶们机械而麻木的走着,鞭子落在身上,只会轻轻的颤抖一下,甚至都不敢抬头。
习惯,是最可怕的力量。
对于许多奴隶来说,他们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处境,日复一日的劳作,他们甚至连情绪都消失了,只剩下行走和负重的本能。
看着这一幕,秦战面无表情,有些压抑的沉默着。
突然……
在那奴隶群中,两个少年不知因为什么原因,争吵了起来。
他们放下手中的推车,如同两头好斗的公牛,脑袋顶着脑袋,纠缠在一起,彼此口中还恶毒的咒骂着。
狭长的队伍,戛然而止。
山坡上,秦战忽而感觉到一丝异样的气息。
约莫是杀气。
于是他轻轻笑了起来。
……
坡下。
两个少年奴隶的战斗升级了,有其它人分别加入他们的行列。
十几个少年分成两拨,殴打在一起,有的在地上翻滚,仿佛一群受了惊的野马。
监工用力挥舞着鞭子,鞭子如雨点般落下,却根本无法将他们分开。
暴跳如雷的监工,只好跳下马背,朝着他们冲了过去,仿佛虎入羊群,少年们被打溃,纷纷散开。
而就在这时……
一个身材消瘦的少年,忽而像是疯了一样,抓着一块尖锐的石头,从背后狠狠扑向那监工,重重砸在他脑袋上。
监工有些难以置信,眼珠子都瞪大了,他想回头,却是被少年紧紧勒着,呼吸为之艰难。
“弟兄们,成败就在此刻!”
“打死他!”
“上天已经降下警示,赤焰仙人必死,打死这个监工,我们的好日子马上就要来了!”
有人大声呼喊着。
这大概是他们约定好的口号,于是,少年们都疯了。
像是一群闻到肉味的疯狗,齐齐扑向那监工,有的抓起石头,有的赤手空拳,加入了战斗。
他们抱着坚定的信念,石头,双手,双脚,指甲,甚至是牙齿,都变成锋利的武器。
那些年长一些的奴隶,此刻才回过神来,看到此情此景,不少人如鸟兽散,生命是宝贵的,如此作死的举动,还是跑位上策。
但更多的人,加入了战斗。
监工拼命反抗着。
身为赤焰军中的一员,他的实力,比这些少年中任何一个都强,甚至十个加在一起,也打不过他。
但二十个呢?
三十个呢?
监工感觉到全身发冷,一种无法抑制的恐惧。
这恐惧,甚至比面对那些仙人时,更加可怕。
于是他拼了老命,在人群中撕出一道口子,带着一身的伤,无比恐慌的跑向马匹,想要逃回城中。
他败了。
但是他不想死。
然而少年们已经杀红了眼,人生从未有如此爽快的时刻,甚至让人有些不敢相信,那个作威作福高高在上的监工,竟然如同丧家之犬般,落荒而逃?
他们兴奋的嚎叫着,欢呼着,奔跑着,去索取更大的胜利。
眼见监工就要上马,一个弱小的身躯急了,如恶狗扑食,狼狈划过地面,瘦骨嶙峋的胳膊,牢牢抓住了监工的脚,不让他上马。
监工疯狂的踹在他背上,重如山岳的脚力,少年猛地咳出一大口鲜血,但那满是泥垢的双手,却依旧牢牢抓着,粗糙而稚嫩的脸上,浮现出与年龄极不相符的狠厉。
他张开带血的嘴巴,狠狠咬在监工腿上,仿佛一头绝望的老狼,纵然是死,也要撕下一块肉。
监工发出一声凄惨的嚎叫,一拳一拳打在少年背上。
“滚开!”
“滚啊!”
“滚!”
……
下一秒。
在那低矮山坡上,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发出尖锐的破空声,呼啸而来,重重砸在监工柔软的脸上。
遭受这样的重击,监工眼前金星直冒,大脑为之昏沉,软软倒地。
少年们惊呆了,惊疑不定的转头,看向身后。
在那山丘上,秦战缓缓走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