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赶慢赶,终究没有赶上进城。
白璃眼睁睁的看着顺城的城门在她面前磕上,微一叹气。
要去帝都,其实并不是只有顺城这一条路,但顺城却是几条道中最近的一条,同时也是最危险的一条。
路过顺城,再往后是一条小径,这一条径上,盘踞着两条地头蛇,一个不注意,指不定就命散此地,若是运气好,说不定还可以拿钱买命。
奇怪的是,这块地方发生过这么多次命案,朝廷却从不过问,可以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外人都说朝廷这是一心不闻窗外事,白璃却知道,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朝廷光禁卫军就有八千余人,难不成还打不过一个合起来也就两百多人的山寨,白璃不信。
定然是那山寨有古怪。
“释叔,在这儿露营吧。”白璃掀起帘子,食指点了点地上的黏土,“泥土略微湿润,叶木却很干燥,看上去不像是下雨造成,这地下应该有水流。”
又一路从四个方向摸过去,“越往东,泥土越湿软,再过去不远应该有个湖什么的,释叔,你武功高,往林子深处走一走,也别走太里面了,打点野兔什么的就行。我和姐姐去东边找找水源,姐夫没有武功,不过胜在有一身医术,应该能够自保,便留下来看东西吧。”
一行人有了自己的事要干,各往各的方向走去,白璃临走前,往左手边的方向看了看,忽然抿唇一笑,眼神却不寒而栗。
“怎么?”白静柠一眼看出了她的异样。
“没事。”她依旧是笑,却越笑越冷,“不过是两只蚂蚁。”
白静柠一怔,释叔都没有察觉,小妹却一下子就发现了,自己无法设想白璃的底到底有多深,一时间,她竟有些全身发冷,若是白璃是白家的敌人……
良久,白静柠甩甩头,笑道,“怎样?”
言下之意是如何处置这几个人,白璃伸出手挽住白静柠的胳膊,笑容甜美又无害,嘴里说出的话却让人打了一个寒颤,“不过是一群井底之蛙,他若不动,给他们看看也不会少一块肉,若是轻举妄动……不过是一个山寨和两条肉虫,灭了就好。”
语毕,拉住白静柠往前跑了几步,“姐,你快看啊,那是灵芝吧?”举手投足间,一派天真烂漫。
暗处的几人一看,嘴角的笑越来越大,“大哥,又是一个傻子。”
另一人,长相算不上俊美,却有棱有角,委实耐看,却见他剑眉一皱,“不对,怪,怪的很。”
“曲风,不过是两个不谙世事的女娃娃,有什么怪的。”
“不对。”曲风又是一皱眉,见白璃将手伸向那株“灵芝”,忽然大惊失色,“我知道了!是那个女孩子!”
然而再想阻止,早已晚了。
白璃甫一伸手,就发现了不对之处,她细细一看,才发现这周围一草一木的怪异之处。
若是不仔细看,大概就是一些普通的草木,但一旦这些草木形成了一种特有的规律,就会造成一些事物的变化,而这株灵芝,细看没有什么大问题,一般人见了,必定会摘下灵芝拿去换银子,毕竟一株野生灵芝可比普通灵芝值钱的多,最少也有百两银子呢。。
一旦摘下了灵芝,草木便迅速移动位置,将人围困在其中,这时人们反应过来,想再将灵芝插回去,早已为时已晚,换句话来说,灵芝就相当于阵法中的死门,摁下了死门的开关,就只能被围困在这儿,一直到死,除非那个被困的人会阵法。
而这能解阵法的生门,就是那——灵芝边上一颗不起眼的凤仙草!
直到拔下那株凤仙草,白璃才呼了一口气,忽然有些感谢前世逼着她学习阵法和古武的师傅。
师傅说,你还没走下一步,不知道天翻地覆是什么样,多学一点,总归是为了自己好。
想到这儿,她眼眸一暗,可是师傅至她正式进入基地后,就再没有踪影了。
四周的草木不断的变化位置,白璃细细打量着,心底忽然一惊,所有的东西都成一个规律,就连阵法都是,草木的变化看起来杂乱无章,每一步却都集结着天地奥秘,从这些草木的变化姿势来看,似乎是一朵——花?
“到底出乎了我的意料。”白璃脸色一变,“我本以为只是一个普通的乾坤八卦阵,没想到却是浮屠杀机阵,一步错,步步错,若是我刚刚拔错了,只怕是要命散于此,你说是吗,几位兄弟?”
一字一顿,无不暗藏杀机,一旁的白静柠听了,不由握紧了她的手。
多少年了,没有看见小妹真正生气。
“呵呵,额呵呵呵。”曲风尴尬一笑,知道自己这次是踢到一块硬板子了,眼神不经意间扫过白璃身边的白静柠,忽然璀璨一笑,“小姐真是一身好本事,竟然能破了这个阵。”至少他是不能的。
“再看,眼睛就留在这儿吧。”白璃淡淡道,挥了挥手上的凤仙草,“早听说这一块地方怪异,连朝廷都不敢过问,却没想到只是一个阵法而已,我既然能够破了这个阵,也能改这个阵,一个不高兴,说不定——”又指了指藏着其他几人的地方,眼里是毫不遮掩的杀气,“你和你的兄弟,一辈子只能守着这块地,你们出不去,别人进不来,忽然很想看看呢……”
曲风脸色一变,看着面前忽然之间变了一个人一样的女娃娃,心中大惊。
明明只是一个小娃娃,怕是连战场叫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她身上的气息,丝毫不亚于身染鲜血煞气的大当家,甚至于,更胜一筹。
一时间,就连隐在暗处的另外一个人都震惊了。
世子先前将他留在白璃身边,就是为了保护她,刚刚见她们进了这片林子,他没有出手相救,他就是想看看,这个女人,到底有什么地方配得上爷。
到底是他小看了人,这样的胆识,这样的能力,才是天下最能配得上爷成为世子妃的人,而那流萤,不过是一个娇娇滴滴只会用眼泪迷惑男人的女人,给爷提鞋都不配!
世子妃,加油啊!踢了夏流萤,上了爷,然后把爷变成妻管严!看他以后还敢不敢拿我们这些下属当玩具耍!
远在帝都的容夙皱了皱眉,修长的食指拂过鼻尖,忍住了某股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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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姑娘临走时的眼神让他心慌慌的。
曲风打了个寒颤,越发贴近了自家大哥。
也不知道那小姑娘是怎么做到的,明明表面上一直在跟他谈话,不过一转眼的时间,他和几个弟兄就被困在了另一个阵法之内。
不用说,这绝对是那小姑娘的杰作。
眼见着那小姑娘掠过他们身边,走向了不远处的溪流,抓了几只不小的草鱼,然后又慢腾腾的掠过他们,末了那几尾草鱼还甩了他一身水。
从始至终,那小姑娘没有给过他一个眼神。
曲风不是没有想过要强行闯阵,左右不过损失一点武功,却没想到他前脚才踏了出去,后脚那阵法就变了一个。
曲风哭,他知道,自己这是遇上了高手,若是没有猜错,这恐怕是千机阵。
好不容易熬到后半夜,大哥终于发现不对劲,下山来找他,听他一字一顿哭诉完事情前后,二话不说就跑去找人小姑娘去了。
走的时候怒气冲冲,回来的时候也是怒气冲冲,不过是对着他的。
曲风不知道大哥是怎么样才求得救他们出来的办法,只是眼尖的发现,大哥用来号令兄弟们的那个玉牌,不见了。
不过是一个玉牌,没了兄弟们照样听大哥的话,左右不过就是少了一个东西,没啥关系,曲风这样想道。
曲无伤看了眼自己依旧一派天真的弟弟,无奈的摇了摇头,老弟啊老弟,你造不造哥为了救你连山寨都给卖了啊……
“小风风。”曲无伤的好友,也就是山寨的现任二当家玉琉浔挑了挑眉,额头的青筋一跳再跳,一张堪称妖孽的俊脸黑了又青,青了又黑,“以后,你就不要再跟我们一块去劫富济贫了,厨房貌似少一个烧火的,你就去帮忙吧。”
天知道,若不是他和无伤是同生共死过的兄弟,只怕无伤卖出去的就不是山寨的号令玉牌,而是自己这个世人外号玉知天的人了。
“不……玉琉浔你不能这么对我!”曲风哀嚎,求救的看向自家大哥。
曲无伤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淡薄的唇微微一启,“给我圆润的滚。”
曲风泪奔,居然连回头都不给他一个,这真的是他哥吗?
“哎,也是天意啊。”玉琉浔叹气,异色眸子闪过一道光,“师娘留下这个山寨,就是为了等待一人,我玉知天上知天命,下知过去,唯独不能知道未来,这个小姑娘的出现,让我服命了。”
末了,他又是一声叹气,“彼岸千机阵,自师娘走后已经失传十多年了,我有预感,跟了她,绝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而此时,玉琉浔口中的那个她,正悠哉悠哉的接近帝都城门,
早前的那两匹马,早就因为连着两天的赶路而筋疲力尽,现在的这两匹,是她从曲无伤那儿坑过来的。
把玩着手心那枚小巧的玉牌,白璃细细看着那上面的纹路。
据野史所记,天正二十三元年,鞑靼一族被灭,全族上下两千八百余人,男子就地革杀,女子充军,而那传说中被流放的幼儿,在途中要么意外病故,要么就是被虎豹豺狼叼走丧生,无一人生还。
按理来说,鞑靼一族早已后继无人,可是她手中的这枚玉牌上刻着的,分明就是鞑靼族的族花——不语花,一枝七花,一花七叶,一叶七纹,一纹七色,花开似花骨朵,含羞待放,似语不语,因而取名不语。
是巧合?还是野史所记有误?
白璃淡笑不语,总之,号令玉牌在她这儿,山寨里的人就是她的,俗话说得好,打狗还得看主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