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守护神
1.学艺
10年前的2007年4月25日,是我终生难忘的日子,是我的家庭遭遇剧变的一年。
那时我刚满13岁,是一个父母疼爱的90后独生女,一个不谙世事的初中生,从小生长在一个富裕家庭,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
我家开着一家草编厂,有一批手艺精湛的工人,生产各类草编工艺品,如篮筐蒲团坐凳草席和精编花鸟兽虫等,产品精致美观,集欣赏价值与实用价值为一体而远近闻名。由于父母勤劳智慧经营得法,创造了非常可观的经济效益,我家成了人们羡慕的富商之家。
在我的记忆里,父母一直是一对相亲相爱的创业夫妻,这些年来他们在创业过程中可以说是相濡以沫夙兴夜寐,吃苦受累经历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艰难曲折过程,正值壮年就创造了这样的骄人成就确实令人很羡慕。父母一直以来都是我的自豪和骄傲。
他们闲下来的时候总会当着我的面津津乐道地讲述两人以前的事情。
父亲是一个农村的普通青年,上世纪80年代末期高中毕业后,就在家里务农。父亲有四个兄弟,他排行最小,三个伯伯成家后家里已经是债台高筑,在当时娶亲讲究高彩礼的农村,父亲的婚事就成了家里的一大难题,相了几次亲都因为付不起高额彩礼而告吹。村里有很多也是因为这个原因难以娶亲的单身汉。爷爷奶奶当时都急坏了,认定自己的小儿子打定光棍了。
在这种情况下,父亲去了浙江温岭一家草编厂打工,苦学技艺力求以此改变自己的命运。几年下来,凭着自己吃苦耐劳的品性和较高的天赋,练就了一手精湛的手艺,能编出各种蒲团草席篮筐草帽等,而且美观精致实用,还学会了编织各种花鸟动物,具备了独到的创新能力,小手艺做出了大花样,成了一个出色的草编艺人,产品得到大家的充分赞誉和肯定。
父亲喜欢看古典小说,非常喜欢古典人物包公,对影视剧中包公的形象非常欣赏,尤其喜欢《铡美案》这出戏。县剧团在村里演出的时候他还即兴上台客串了一下这个角色,竟然还演得有模有样。特别是那句正义凛然的台词:“龙头铡侍候”真是太过瘾了。
父亲把心中的喜好自然地反应到手艺上来了,竟然用一个星期的时间精心制作出草编艺术场景《铡美案》,作品一出,引起人们很大的关注。只见黑面包公怒目圆睁,王朝马汉将将陈世美推向龙头铡,秦香莲带着一双儿女神情凄然。场景惟妙惟肖感人至深,美观精致的作品让人欣赏不已,人们纷纷惊叹这是草编艺术的传神之作。
作品在全省草编工艺品大赛上获得二等奖,让父亲着实风光了一把。
父亲是一个有雄心志向的人,不想一辈子打工,婉拒了厂长的高薪挽留,决定回家自己创业。
2.邂逅
母亲是一个俊美灵巧的村姑,和父亲的村子隔了60多里路。她只上过小学,家里有父母一个姐姐一个弟弟。我的姨妈嫁给了城里一个家境富裕的人家,过得很幸福。母亲的条件比姨妈还要好,外公外婆就希望母亲在婚姻方面比大姨能更上一层楼,而且母亲在村里被几个小伙子盯上了,母亲明显具备了择优选婿的条件。
缘分的事往往没有定论,有时候是机缘巧合结果。父母的婚事正应了那句话,有缘千里来相会。
父亲在创业前决定考察一下市场行情,于是在城市的农贸市场上选了一个摊位就着一束香蒲草当众表演草编艺术,精湛的手艺很快吸引了众多的目光。他动作娴熟自如,鸟兽花虫在他灵巧的手下活灵活现栩栩如生,人们纷纷掏钱抢购,精美的小工艺品供不应求,市场潜力看好。
第三天时,父亲拿出了自己的压轴之作《铡美案》,让人大开眼界议论纷纷。几个看起来有头有脸的人物立即表示要高价购买。母亲当时也在场,她第一个拿起了工艺品面露欣喜两眼放光,但价格却让她咂舌。
父亲立即关注起了这个梳着两条长辫形象灵秀的乡村姑娘,心里就有了好感。就在母亲有点惋惜地放下工艺品时,父亲立即做出了让大家很惊讶的决定,他要将工艺品免费向姑娘相赠,让母亲喜出望外。
缘分来了就这么简单。从此,两个相隔60里的年轻人就此邂逅有了联系,有了循序渐进的了解。母亲对父亲的精湛手艺和强烈的创业进取心表现得欣赏钦佩,彼此频频约会,最后瓜熟蒂落,两人走到了一起。
外公外婆开始是不大乐意,但对女儿的婚姻没有理由从中干涉。爷爷奶奶也去了一块心病等于白捡了一个儿媳妇,欢天喜地地办了一场婚事。
在母亲的坚持下,母亲娘家没有收取任何彩礼,只是办了一场简单的婚宴,在当时是很难得的事。两人结婚后,立即开始筹备办厂事宜。家里拿不出多少钱投资,母亲义无反顾拿出自己打工赚来的三千多私房钱投入创业,随后两人到处筹借资金。这时候,是母亲的亲友团起了很大的作用,他们纷纷慷慨解囊相助。最值得一提的是母亲一个在西藏做生意的亲戚刚回家,母亲立即骑着自行车连夜赶了几十里山路上门筹款,就此解决了最后一笔资金。回来时半路上遇到两只野狼挡道,母亲惊得毛发倒竖,慌乱之下骑车踅上一条羊肠小道慌不择路上了一个悬崖,自行车撞上峭壁车翻人摔,情急之下一把抓住一颗小树才免于坠落悬崖,经历了一场终生难忘生死之劫。她竭尽全力爬了很长时间都爬不上来,临近绝望的时候被一个路人救了起来,母亲已是浑身虚脱被冷汗湿透了,当时父亲紧紧抱住母亲哭成了泪人。
第二年,我在父母的忙碌中出生了,一直在爷爷奶奶的看管下成长。这时正是创业的关键时期,父亲总是马不停蹄在外面穿梭忙碌进材料跑销售,母亲和伯伯们还有舅舅他们在家处理厂务。在我蹒跚学步的时候,我就会缠着母亲哭闹要她抱,母亲在我脸上亲几下之后,然后用她那布满粗茧的手掌亲抚我的额头,母亲的手掌是那么亲切温暖,这个亲昵的动作就会让我破涕为笑非常受用,长此以来,她的这个招牌动作无形中成了我们母女之间传递真情自信的一种默契。奶奶接过我后,母亲就去忙碌去了。
3.情变
草编厂在父母的苦心经营下开始艰难运作。母亲也表现出很高的商业天赋,她在父亲的悉心指教下用了不长的时间就把父亲的手艺学了个八九不离十,成了父亲第一个高徒,可以挑大梁了。接着在亲友中招收了一批有悟性的工人进行高强度培训后上岗。
有了精湛的手艺支撑产品,父亲一直有自信有底气,只几年的时间就苦尽甘来,生意渐入正轨开始受益,大批产品外销,形成了产销两旺的喜人局面。《铡美案》成了厂里响当当的品牌得到很多客户的定制,是厂里的主要创收品牌。高薪水也吸引了很多年轻人前来就业,造就了一批技术骨干。
现在看来我母亲的眼光还是很准的,父亲确实是个能力不错的男人,生意在他的一手操持下做得风生水起,市场越来越宽广,家族企业前景一片光明,是当地纳税大户,受到市县两级政府的重视。
2007年,我家办厂将近十年了,资产达到一个多亿。
母亲生了我以后由于劳累过度的原因,得了卵巢上的妇科病,到很多大医院就诊,得出的结果是不能再生育了,这是父母艰苦创业付出惨重的代价,对他们是很大的打击。
母亲因此有了沉重的心理负担,总是感到内疚觉得对不起父亲。父亲也感到深深地遗憾,一直安慰安慰母亲说,有一个女儿就够了,不必为此负疚遗憾。
后来,我和母亲发现总会父亲因此而长吁短叹,父亲看到别人家活蹦乱跳的儿子时,心里就感到无比酸涩苦闷,母亲更疚愧痛苦。
原本幸福快乐的家庭开始蒙上了一种无形的阴影。
有一段时间我感觉到家里发生了某种变化。父亲借口销售工作忙几个月都不回家,回到家对母亲也是情绪反常蔫蔫的提不起兴趣,母亲明显感觉到情况不妙有事情发生,不由得六神无主,心绪不宁。
后来我们才知道,父亲一直过不了没有儿子这个心理关,在外面和一个29岁的大龄女人好上了,我和母亲却一直蒙在鼓里。
母女俩一直担心害怕的事终于变成了现实。
经过一番痛苦的抉择之后,有一天,父亲心情沉重地告诉母亲说有事情跟她商量。
母亲心就提了起来,她知道最后摊牌的时候到了。
父亲将外面有女人的事情告诉了母亲并提出离婚,他说他太想要个儿子了,希望母亲能够理解。
尽管母亲对这事早有思想准备,这个消息对她来说还是犹如五雷轰顶,几乎昏厥,全身都瘫软下去了。
这些年来,两人患难与共相濡以沫走过了凄风苦雨的艰难创业岁月。母亲对父亲的爱是那么牵挂深沉。父亲在外面跑业务,母亲的心全都悬在丈夫身上,惦念着他的冷暖。有一次父亲20多天没有回家,母亲竟然象掉了魂似的茶饭不思心神不宁,一直到父亲安然归来,她就会感到身心轻松宽慰。生活上的照顾温存体贴无微不至,宁可自己苦点累点也尽量不委屈了父亲。村里的乡亲都看在眼里,羡慕父亲找了一个知寒知暖好媳妇。那时候的父亲也是很珍惜这份感情的,正因为有他们这份相得益彰的默契配合,才造就了今天的商业成就。
父亲就是母亲的全部,成了她身体和精神上难以割舍的重要部分,难以想象,如果失去了父亲,她失去的将是赖以生存的精神寄托,以后还能不能活得下去。
母亲苦苦哀求父亲看在女儿和这些年的夫妻情分上慎重考虑,离婚这样的事对他们来说将会牵一发而动全身,给很多的人造成巨大的伤害。
父亲显然经过了深思熟虑,态度坚决地要求离婚。
事情传开后,父亲立即受到社会舆论的一片谴责,几乎成了千夫所指。爷爷奶奶几个伯伯和姨妈舅舅都气坏了,纷纷做调解工作,爷爷气得浑身发抖,拿过一根棍子狠揍父亲,父亲额头都见血了。
父亲最终解不开没有儿子这个死结,无视大家的苦苦劝解,决意离婚。
最后是13岁的我出马了,我声泪俱下哀求父亲不要抛弃我和母亲,我们会很可怜的。父亲的态度似乎软了下来,我以为可以唤回他那颗固执的心。
但是,父亲告诉大家一件事,让大家彻底寒心了。父亲说那个女人已经怀了他的孩子,女人说自己已经没有了后路,要父亲必须离婚,现在除了离婚别无选择。
事情闹到这一步,两人只能离婚了,相处十多年创业夫妻就此劳燕分飞,让很多人为之寒心。
父亲在财产分配方面做了很大的让步。离婚手续办妥后,就带着他的小女人成家过日子去了,在一百里外的一个城市开了一家分厂,不久后果然生了一个儿子。
离婚的结果对母亲造成的是毁灭性残酷打击,她是那么伤心绝望,身心都像被掏空了一样,精神恍惚,神态疯癫,多天来米水不沾,彻夜不眠,眼看着身体要垮下去。
我做梦也想不到原本平静幸福的家庭竟会一夜之间惨遭这样的变故,感到一种透心彻骨的悲凉,欲哭无泪,心里恨透了父亲这个绝情无义的男人。
我不得不放弃学业日夜陪在母亲身边。
母亲最终接受不了失去父亲的事实,精神崩溃,留下一份遗书后趁我不备时从四楼跳了下去。
全家人乱成一团,舅舅立即叫来了救护车,几个伯伯将血肉模糊的母亲送上车,我哭得声音都变调了。
母亲被送往医院急救室。
一番手术抢救之后,手术医生走出手术室,摘下口罩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我们都急切地上前。
医生告诉我们,手术顺利,病人昏迷不醒还处在危险期,腿部骨折,经过极力修复可能难以复原,将造成一定程度的残疾。脑部震荡,还有语言神经受到压迫,身体要害部位受到重创病情危重,三天之内看看能不能醒来,并说明这次就算有好转,也会严重后遗症而且有复发的可能,希望亲属们做好这些心理接受准备。
我们一起进入病房,只见处于输氧一级护理的母亲头部打满了绷带,脸色惨白毫无血色。我哭喊着上前紧紧握住母亲的手,悲痛的泪水奔涌而出。
大家都是酸楚万分神情凄然,爷爷奶奶气得浑身颤抖。
医生进入病房告诉大家,病人还在休克期,让大家都出去,只留下我在病房里守护,医生的考虑是,现在女儿所起的作用比谁都重要。
我握住母亲的手始终都没有放开,泣不成声轻轻呼唤着母亲。
父亲已经离开,如果母亲也重要离去了,自己成了孤儿了,今后的日子将怎么过,我死的心都有了。伤痛的泪水不停地流淌,声声呼唤着母亲不要离开可怜的女儿,两天下来嗓子都哭得嘶哑了,表姐送来的饭菜原封未动,泪水点点洒落在母亲那苍白的脸上。
母亲仍然没有苏醒,我的神经也到了极限,快崩溃了。
第三天中午我在一番伤心的哭诉之后过于疲倦,爬在母亲耳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睡梦中,我回到了我们以前那个温馨天伦的家庭,小时候的我和父母一家人其乐融融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父亲甜蜜地在我脸上亲了几下,母亲一把将我拥入怀中,我尽情地享受母爱的温馨,,母亲习惯地用她那温暖的手掌亲抚我的额头,我那幼小的心灵温暖甜蜜快要被融化了。
我情不自禁地喊出声来,从睡梦醒来,朦胧的两眼立即惊喜地瞪圆了。
母亲神情虚弱,失神的双眼热泪长流,带着万般慈爱殷殷凝望着我,右手抚在我的额头上。
我紧紧抱住了母亲,脸贴在母亲脸上,欣喜若狂。
“妈,你醒了!”
大家都兴奋地涌入病房,个个面露欣喜。
母亲喘着粗气,张了张口发出的却是嘶哑难辨的声音,她知道自己不能说话了,显得很痛苦。
母亲微弱的气声连带比划表达了自己的意思,我勉强听出了一个大概。
母亲说自己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刚要过奈何桥喝孟婆汤时,就听到女儿凄惨的呼喊声,不由得肝肠寸断泪如雨下寸步难行,想到自己女儿才13岁,怎么就忍心放得下呢,不由蹲在奈何桥边痛哭失声,不知如何是好。
阴间差使见状颇为同情,知道她凡间还有未了之事,就把她放了回来。
母亲咿咿呀呀地比划说:“是女儿把我从奈何桥上千呼万唤拉扯回来的,女儿是我放不下的牵挂,我不在寻死了,我要为我的女儿活着,不能让她受任何伤害!”
全场人无不动容落泪,我一把搂住母亲痛哭失声,母女俩泪水长流。
母亲在我的精心护理下渐渐好转,腿伤和语言功能却回不到从前了,要拄着拐棍走路,说话难以清晰发音,连干吼带比划的让人听得很困难,有时候听不清楚就用纸笔书面表达。
两个月后,我搀着母亲拄着拐杖出院。
我们家出事这段时间,厂里的事务都是舅舅在尽职尽责一手操持,生意运转还算正常,所幸在业务上没有受什么大的损失。
经过这一番折腾,我的学习成绩一落千丈,学业再也进行不下去了,勉强读了个初中毕业就离校在厂里任职。没有上大学成了我的终生遗憾,所幸的是后来通过自修达到一定的学历,这一切都是拜那个混蛋父亲所赐,我心里恨透了这样的男人,都不屑称他为父亲了。
母亲出院后修养了好一段时间,情绪总算慢慢稳定下来,这是让大家都很欣慰的事情。虽然拄杖行走行动不是很方便,但她是闲不下来的人,平常会在厂里力所能及地找事情做,最后自己认为最合适的工作是门卫。
我在厂里度过了不平凡的几年。
不知不觉之间我就成了19岁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在长辈的呵护下健康快乐地成长。大家都说我家有女初长成,成了家族企业的继承人,我不想做坐享其成的富二代,经过几年的业务历练,能力算得上优秀可以独当一面。几年来工厂效益在大家的努力下节节攀升,我的良好表现让母亲和几个伯伯舅舅姨妈都很欣慰。
家庭变故的打击对我们来说是惨重的,母女俩用了几年的时间终于走出这个阴影。我经常抽时间陪伴母亲,她的精神渐渐有了调整。
这时,有令人震惊的消息传来,我那负心绝情的父亲遭到了报应。
父亲再婚以来重新办了一家厂,运转也不错,但是夫妻感情一直不是很融洽,可以说是诸事不顺。女人结婚前就不是什么善茬,大龄未婚本来就是过于挑剔,是冲着父亲的财产而来的,在父亲面前保持了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平时不工作除了打牌就是上网,消费方面也是挥金如土。结婚一段时间还能相安无事,后来顽劣的脾性就显露出来了,开始看父亲不顺眼经常地对他发无名脾气。儿子今年7岁了,也是骄横任性很不听话。为了孩子父亲对妻子的任性妄为都逆来顺受隐忍下来了力求维持家庭稳定,换来的却是妻子变本加厉为所欲为,两人的感情不到十年面临严重危机。来自家庭和工作的压力让父亲性情变得越来越狂躁,再加上愧对我们母女心情一直很压抑,多重因素让他情绪临近失控的爆发点。
妻子发生了难以容忍的更加出格行为,竟然在网上钓到一枚小鲜肉,两人开始幽会。一开始父亲忙于业务毫不知情,后来由于女人消费反常引起了他了的警觉。
女人和小鲜肉打得火热,决定离开父亲携两千多万巨款与人私奔,在车站被父亲堵截,这事彻底引爆了父亲的怒火失去理智,女人被父亲一刀捅倒在血泊之中,车站乱成一团。
厂里的资产随即被公安机关查封,7岁的儿子不知去向。
消息传来,大家表现都很兴奋一片欢腾,这可真是苍天有眼报应不爽,喜新厌旧的绝情男人最终害人害己。
没想到做了几十年《铡美案》工艺品的男人落了个陈世美一样的下场,太有讽刺意义了。等待父亲的将是极刑宣判,我和母亲都可以扬眉吐气了。
母亲得知这个消息后,反应竟然出奇的平静,就像一尊雕塑般毫无表情,呆坐了很久都没有出声,让我非常惊奇和担心。
几天后,我正在厂里忙碌,母亲把我叫到她房间里。
母亲神情凄然,眼里似乎有了泪光。
我吓了一跳,惊问道:“妈,你怎么了?”
母亲幽幽长叹一口气,两手比划着对我说:“你爸走到这一步是咎由自取,我们就不去管他了,但是他有个儿子才7岁,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人收留?孩子是无辜的。这几天我是想来想去心里都放不下,这事我们要过问一下!”
没想到母亲竟然惦记着这件事,让我很惊讶。
听了这番话,我心里也有了非常大的触动。
孩子我见过两次,很是可爱,也算是同父异母的血缘关系。我已经遭受家庭变故的深深伤害,推己及人,7岁的孩子现在是怎么样的遭遇确实令人揪心,我们母女善良的天性决定了对这事难以无动于衷置之不理。
我发动很多人在城里苦苦寻找了几天,最后在郊区一个废品仓库找到孩子,孩子泥猴似的可怜巴巴地睡在纸堆里,怯生生眼巴巴地望着我,我们俩情不自禁地抱头痛哭。
我把孩子领回家成了家庭一员,母女俩对他像自己的亲人一样疼惜。据说父亲在牢房得到这个消息后感动得老泪纵横,痛悔不已地连连撞墙。
我年纪轻轻已经成了厂里的一号人物,业务能力逐步成熟获得大家赞誉,厂里规模扩展人员扩编,招收了一批新员工,有本地的,还有外省四川贵州的。
我有信心有能力把家族事业发扬光大。
事业有成的我转眼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
我有两男一女三个感情比较要好的发小杜晓波杜明亮和杜芹。杜晓波一个是英俊洒脱,风度翩翩气质迷人的本科大学生,学历比我高很多,生性油滑能说会道业务能力自然很强,现在在我厂里就职,成了我的得力臂膀,是个很讨女生喜欢的男孩子,从小到大他都很倾慕我。
另一个男生叫杜明亮,是上海一所大学毕业的本科生,在40里外的一个城市就职。形象条件和外交辞令比杜晓波相对逊色。工作也很出色,有内涵却不善外交辞令。他常调侃自己说是茶壶里煮饺子,肚里有货嘴里倒不出来。我们有个共同的爱好,都喜欢看书,酷爱唐诗宋词,经常会在手机上交流这方面的心得体会。我们喜欢玩诗词接龙游戏,也给我们的工作生活带来了很多乐趣。工作之余,我兴趣来了就会胡诌出两句诗,他在这方面算是才思敏捷,很快就能对出下两句。
有一次我和几个朋友去20里外的金菊种植基地游玩采风,在金色的海洋里游览徜徉流连忘返,就拍了几张照片发给了杜明亮,并即兴赋出两句诗:东篱南山间,弄卉闻鸟鸣。
杜明亮立即对出了下两句:菊映丽人脸,香沁游子心!
文笔优雅,对仗工整,让我欣赏了很多天。
后来我的婚事屡次被母亲无端搅扰,心里极不痛快,气恼地吟出一句抒发心中郁闷:当代法海实可恼。
杜明亮立即回复:可怜天下父母心!
杜明亮同样很喜欢我,经常会给我发来情意绵绵的诗作抒发胸臆。但是,相比杜晓波,我总觉得他缺乏一种深层语言魅力,像个书呆子,让我产生不了那种感觉。我一直把我们的关系定位于兄妹,没有把他列入候选名单。
另外厂里还有一个让我很有好感的人,一个来自四川的靓仔李立,各方面的条件也都不错进入了我的候选名单,他和杜晓波都有一个特点活泼健谈,这是我喜欢的地方。
另一个发小叫杜芹,我们同龄,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学历不是很高,专科毕业,生在一个普通农村家庭。我们是无话不谈的闺蜜,经常在一起谈人生事业婚姻。她对我与生俱来的优越感很羡慕也有点不服,吁叹命运不公而怨天尤人,心里却有着远大的志向,雄心勃勃要干出一番大事业成为和我比肩的人物。在我这里借了一笔钱在县城先是开了一家家政公司,由于竞争激烈没过多久就倒闭了。现在又开了一家中介公司,效益还是不怎么好到了难以为继的地步。
杜晓波和杜明亮都是我的铁杆粉丝,虽然两个人平时关系不错,但爱情是自私的,大家都看得出来,两人为了我都在明里暗里较上劲了,母亲也看在眼里心如明镜。
李立也是当仁不让,对我展开了猛烈的攻势。
三个个男人实力相近,围绕我展开了一场没有硝烟的四角争夺大战,在厂里成了一大奇观,就看我的最后表态了。
其实明眼人都看出来了,我最心仪的人是杜晓波,也是大家都看好的一对金童玉女。杜晓波表现得也很自信,只是双方还没有做最后的表白,母亲当然也明白我的心思。
就在我当众向杜晓波表白时,大家都纷纷道贺。出乎意料的是,母亲却站出来明显表示反对,让我大感意外,也让很多人不解。
杜晓波的父母在我们家最困难的时候给了我家很多帮助,一直让我们母女很感激,两家人相处得就像一家人一样,杜晓波的父母非常看好我们的事,两个长辈就有点急了,多次给我母亲做工作,母亲却态度强硬有点不近人情。
我就仔细地征询了母亲的意见,母亲表态说,但经过多年的观察,她一直不看好杜晓波这个孩子,虽然形象才能没什么挑剔,但性格浮夸轻佻有很大的瑕疵,在三个人中不能作为女婿的最好人选,婚姻与报恩是两码事,女儿的婚事必须慎重。母亲说她阅人无数,不会看错人。
我听了却不大认同,人都是有缺点的,这样的说法不足以否定我对杜晓波的爱情,杜晓波是我非常喜欢的人。我就极力说服母亲希望她摒弃偏见接受杜晓波,这是事关女儿终身幸福的事,不能枉下结论。
母亲激动地表示,我就一个女儿,女儿是她的全部,我的终身幸福现在是她最重要的事,她并不是在以个人喜好选婿,而是在为女儿的终身大事严格把关。
我急得要流泪了,杜晓波是我一直看好的人,而且对我们的未来生活有着美好的憧憬,没想到被母亲一句话就全盘否定了,心里非常不痛快。
我最终难以违逆母亲的心意,此事就这样不了了之。很多人都认为我母亲这是心理变态棒打鸳鸯,拿女儿的终身大事当儿戏。
杜晓波很伤心失望,离开了工厂,到南方就职去了。不久后就凭着他那优越的条件找到了一个外省条件看起来不比我差的女朋友结了婚有了一个儿子,还示威般地带着妻子在我母亲面前好一番炫耀,母亲冷眼相向,嗤之以鼻。
事实证明母亲真的没有看错,杜晓波是一个喜新厌旧始乱终弃寻求感情刺激的男人。结婚第五年,便和一个比他小十多岁的打工妹好上了。不惜抛妻弃子,毫不犹豫地离异再娶。
前妻将儿子甩给杜晓波的父母抚养。
第二段婚姻杜晓波有了一个女儿,不到三年时间又离了婚。第二任妻子还是把幼小的女儿丢弃给了男方父母就消失了。就这样在不到十年的时间杜晓波是娶了离、娶了离有了五段婚姻,后来三次基本上是闪婚闪离,乐此不彼。有人调侃说让他再接再厉,争取创造一项吉尼斯世界纪录。
我心里不禁凉飕飕的,当初自己那么心仪的男人怎么都没看出是这个德行,一次离婚可以理解,一再这样做就是玩弄感情道德沦丧的人渣败类,这是让我深恶痛绝的,让我很惊悚,也很庆幸。
杜晓波枉顾男人责任对两个孩子不管不顾。父母就惨了,两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带着两个年幼的孩子,苦不堪言可想而知,头发都愁白了。这时,母亲慷慨地伸出了援手,给与了大量的钱物救助,帮他们度过了难关,这一切都是后话。
杜芹经营中介所最后还是倒闭了,一番折腾下来心力憔悴不堪,在家里修养了一段时间,精气神又养起来了。我们亲切地聊了几个晚上,我的意思是想挽留她在自己厂里就业,姐妹在一起也会拥有一番不错的光景。杜芹眨巴着眼睛想了很久很是婉言谢绝了,我知道这是她那宁为鸡头不做牛尾的好强虚荣心理在作怪。她信誓旦旦地说她不会轻易认输,既然创业这条路行不通就开辟其他途径,自己拥有最后的优势还没有挖掘出来,她崇尚一句名言:男人靠征服世界来征服女人,女人靠征服男人来征服世界。漂亮女孩只要善于经营自己,一定会有衣锦还乡的那一天。
杜芹进入一种幸福的憧憬之中,我只能祝福她好运。
杜芹到浙江沿海征服世界去了,很快就傍上了一个亿万大款,过上了她向往的那种生活,怀上了对方的孩子后,就急着想改变自己小三的命运,以孩子要挟逼迫大款离婚,触动了对方的底线,被对方的妻子狠狠揍了一阵,断绝了她的一切经济来源。杜芹无计可施,伤心绝望之下一头跳进了东海,人们发现时已是一尸两命,付出生命的代价,此事在村里传得沸沸扬扬。
我感到身上一阵发冷,心里感慨万分。
却说杜晓波离去后,来自四川的李立自然就成了我的第一人选。
李立显然也知道自己成了不二人选,对我进行了更加猛烈的攻势,我的心里阵地即将沦陷。我们在一起谈了几次,李立的表现让我很满意,热恋中的我是那么甜蜜幸福,我想母亲这次是无话可说了吧。
母亲再次兜头一盆冷水,她说,此事不能操之过急,李立是外省人难以知根知底,必须了解清楚再下定论。
热恋中的我对母亲的告诫置若罔闻,我行我素。
有一次,我在房间里看书,李立兀自闯了进来,我们聊了几句,他显得非常积极主动,让我脸红耳热,李立急不可待地搂住了我,我浑身就有了触电般的感觉。
就在对方要有下一步动作时,母亲及时出现,让我们尴尬万分。
母亲冷若冰霜,朝李立怒目相向,发出低沉的怒吼声,李立脸色就变了,仓皇逃离。
母亲再次粗暴干涉了我的婚恋,几乎是不近人情不可理喻了,简直就是以破坏女儿幸福为快事,让我到了难以容忍的地步,让我产生了深深的反感和怨恨。天下哪有这样的母亲,我气得眼泪直流,整整十多天没有理睬她,甚至想离家出走远离这个老妖婆。
这时,一个生意上的长期合作伙伴杨宁打来电话说有业务上的事情找我商量,这些天被母亲闹得很不痛快,我也有心想去外面散散心。
母亲说她想到姨妈家住几天,我没有说什么。这样也好,大家都分开好好冷静一下,我背起行囊怏怏不快地出了门。
车上,母亲给我打来电话,说我现在要去见的杨宁她也见过,此人轻浮暧昧不太地道,让我小心堤防着点。
又来这一套,我现在听到她的声音就很烦,也很抵触,没听完就挂了电话。
见到杨宁后,我们处理了一些生意上的事情,忙了一个多星期,一天晚上。杨宁约我去她家里吃晚饭。
这时一幢市区豪华别墅,杨宁已经做好了一桌菜,上了两瓶名酒。
杨宁的妻子家人都不在家,就我两个人,我觉得气氛有点反常,总好像是特意安排的场景,就有点不自在。
落座后,杨宁热情备至地招待我,给我倒了半杯酒,态度非常殷勤。
我发现他的表现有点微妙,神情明显有点表演般的做作,不知怎么的,我竟然就想起母亲的提醒,留了一个心眼。
我借口上卫生间,从门缝里往外偷窥,只见杨宁鬼鬼祟祟地将一包药粉撒进了我的酒杯里。
我看得心惊肉跳,慌乱地从侧门逃之夭夭。
回到宾馆时,我惊魂未定,心里咚咚乱跳。就在这时,电话响了,是舅舅打来的。
舅舅语气急切地告诉我,我母亲没有去大姨家,不知去向,这么多天都没有消息。
我一听大惊失色,心一下就悬到嗓子眼了。这可是多年来都没有发生过的事情,额头立即就冒汗了,马不停蹄地赶回家,家里已乱成一团。
舅舅和几个伯伯都急坏了,大家都外出四处寻找母亲,我立即去了派出所报案。
一天过去了,没有任何消息,我急得哭了,妈呀,你这唱得是哪一出啊,该不是被我气得离家出走吧,那我罪过就大了。
第二天,大家继续苦苦寻找,街头贴满了寻人启事。
第三天,该找的地方都找了,该想的办法都想了,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大家无奈的聚在一起大眼瞪小眼无计可施。我无力地蹲在地上嘤嘤哭泣,心里作了最坏的打算。
就在这时,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女子搀着母亲出现在门口,我是大喜过望,上前搀住母亲。
母亲神情憔悴,身形消瘦苍老了很多,衣衫肮脏不整样子挺吓人。
我心都碎了,泪水夺眶而出。
李立见到女人,脸色就变了,慌忙起身就要开溜,女人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横眉竖目怒骂道:“李立,别走啊,我今天来就是了解你的风流韵事,听说在这里过得挺逍遥快活啊,说自己是未婚,想寻求新的爱情故事,好啊,我成全你,我们现在就到民政局去办手续怎么样。”
李立脸色白里转红,最后涨成猪肝色。
我惊愕地看着这一幕,不由目瞪口呆。
在场的人谁都看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李立是个有妇之夫,对我却一直没有如实相告。他对我的一切表演都是为了玩弄我的感情,这个我一直倾慕的男人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道德人渣,我几乎就入了圈套,浑身再次冷汗涔涔。
我羞得满脸通红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原来,母亲从李立的种种表现中看出破绽,见我深陷其中不能自拔,只有拖着伤残之身千里远赴四川,几番辗转打听寻找李立的家,找了三天都没有找到。在一个偏辟的小镇上,晚上想住宿找了很久都找不到旅馆,就在一个角落里就着一堆稻草将就着过了一个晚上,差点被送进收容所。后来费了好一番周折终于找到了李立的家见到李立妻子,妻子知道李立的劣行后气恨交加,怒火中烧,恨不得撕了这个品性伪劣男人。为了不惊动李立,两人决定不给他打电话,火速赶了过来。
母亲以她那病弱的身躯挡住了对我的伤害,再次给我化解了一场缘分危机,我一把搂住了身体虚弱的母亲,泪水再次汹涌而出。
经过一系列挫折之后,我觉得身心渐渐趋于成熟了。我彻底看到了自己以前对待婚姻的态度是那么单纯幼稚缺乏理性,在这个纷繁复杂的世界里,我面临的是处处陷阱,步步惊心。母亲以过来人的丰富人生阅历,在我的缘分雷区设置了一道道不可逾越的红灯,她就像横在我面前的一块坚实的盾牌,挡住了不良男人对感性冲动叛逆的我造成的种种伤害,我为有这样的母亲感到幸福,就想起了台湾电影《错搭车》里的一首歌“假如你不曾保护我,我的命运将会是什么......”
我决定抛却缘分烦恼,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之中。
杜明亮经常给我写诗,他已经辞了那边的工作到我厂里就职,但是我对感情上的事已经心灰意冷了。
母亲神情郑重地对我说,我真正的缘分到来了。
我惊讶地张大了嘴巴,我知道她指的竟然是杜明亮。
母亲和我作了一番推心置腹入情入理的长谈,她说明亮这孩子是她从小就看好的人,质朴纯真,诚实可靠没有半点虚伪,是一块经得起时间考验的璞玉浑金,可以成为她真正的女婿人选。
母亲一番话让我陷入深深的思考之中,冷静地梳理了自己的心情和这些年来的种种遭遇,想起了杜明亮和他们几个人的根本区别,想了很多很多,母亲再次给我指点了迷津。
经过一段时间的深思熟虑之后,杜明亮渐渐被我接受了。
母亲显得很高兴,这是多年来发出的最舒心的笑容,现在,她才给女儿真正可以托付终身的男人开辟了一条绿色通道。
我和杜明亮成家第二年,儿子出生,成为奶奶的母亲乐坏了,外甥成了她亲不够疼不够的小宝贝,成了她最大的乐趣所在。我们家是祖孙四世同堂,其乐融融。
有一次我在外面出差,杜明亮语气急切地打来电话说,母亲摔了一跤旧病复发,病势很重,住进了医院,让我火速赶回。
我的心立即揪起来了。
我火速回家感到医院时,母亲已经是气息奄奄了。
母亲旧病复发来势凶猛,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病情,大限将至,与家人生离死别的时刻到了。
母女俩凄然相视,眼泪簌簌而下。
我喉头哽咽,紧握着母亲的手,泣不成声。
母亲已发不出任何声音,双手虚弱无力地比划了一阵,然后,以她那渐渐冷却的右手习惯地抚在我的额头上,传递了那份难以割舍的最后的母爱。
在场的人都看不懂她说什么,以为她是在交代最后的遗言,都以探询的目光望着我。
我看得肝肠寸断,泪水汹涌。
母亲说,十年前她就要死了,这十年是为了女儿而活着,女儿是她唯一的牵挂和精神寄托,她不忍心女儿受到丝毫的伤害,现在,她可以安心地离去了。
在场的人无不动容落泪。
才50几岁的母亲溘然长逝,最疼爱呵护我的人离去了,我再次哭哑了嗓子,期待母亲能悠然转醒。
奇迹没有再度发生。
就像母亲当初失去父亲一样,我觉得天地一夜变了颜色,尝到了失去挚爱亲人的彻骨之痛,很长一段时间都难以接受这个无情的事实。
母亲安葬在公墓地,很多亲戚朋友和她帮助过的人有几百人参加了葬礼,大家心情悲痛地上前祭拜哀悼。
看着墓碑上母亲容颜沧桑黑白遗像,泪水再次模糊了我的双眼,我带着儿子深深地三鞠躬,喉头哽噎着吟出两句:“泣泪感母恩,阴阳隔亲情。”
杜明亮心情沉重地献上一束鲜花,语气悲切:“人去音容在,婚姻守护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