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木门发出闷闷的响声。
“客人请进。”里面传出一道男声淡淡的，极为温润。
一开门便觉得香气萦绕鼻尖。很奇怪，这香气不会浓的让人厌烦，也不会太清淡的无味。倒像是一位善解人意的姑娘。
室内灯火明亮，点着几盏宫灯，正对门与右手边都立着两人高的大柜子，柜子是用不知名的木材做的，纹路古朴颜色暗红，这柜子的格子倒是不同寻常的多，前面放着张不规则形状的木桌，似乎和那些柜子是同种材料，上面放了些文房四宝。
屋子正中摆了尊青铜三足异兽炉。当然，他是不懂这是什么异兽，也不知道这炉子是不是真的，古扬关心的是从这里传出的香味。
屋子一派古意味道，到让他觉得自己跟这里非常不合适。
内室有声音传出：“客人请往这里来”
古扬掀开浅黄竹帘，见一男子盘腿坐在一方红木榻上，面前的方桌摆着套茶具。男子青年模样，容貌俊秀，眉目清明，穿着件白色银线暗绣花树的衣服，腿上是灰色的阔腿裤，神色淡然，古扬觉得他倒是老神在在，看到他来了，依旧专心煮茶。
这个人很不一样啊。古扬这样想着。
“客人来了便请坐下吧。”青年手指了指他对面的位置。
古扬愣愣的把箱子放下坐在榻上，见青年还忙着弄茶，也一副随便自己的样子，便也出神盯着他手里的动作，顺便贪食着空气里面的香气。
他爹喜欢喝喝茶，对煮茶的手法也知道一点点。青年动作沉稳，手法老练，一看便是经常喝茶的人。
“您的动作很熟练啊。”
“次数多了就熟练了。”青年头也不抬的说着。
“嘭！”青年将一杯热茶放在古扬面前“客人做好准备就请用这杯茶吧，在下的茶可不是那么好喝的。”
“什么准备？”
古扬怔一下，看了眼杯子里的茶，茶汤清亮倒映出他的脸，也看不出里面有什么。古扬不信这人明目张胆的害人，拿起那杯茶就喝。古扬他爹喜欢喝茶，但他不是什么爱茶之人，也不懂什么品茶之道，一口气喝下去。
青年只笑着看著他。
有些烫的茶水在古扬的口腔里铺天盖地的弥漫出极其苦涩的味道，像千百只蚂蚁在啃食他的舌头，舌头已经苦的麻木。
“咳咳咳！”古扬被这苦涩的茶水呛到的，咳的满脸通红，大力的捶着胸口。
“我早说过，在下的茶可不是这么好喝的”青年人小口饮茶说着。
“这茶怎么这么苦！”古扬好不容易平息下来问道。
“很苦吗，客人觉得苦它就苦了。”
“什么？”古扬不解
“客人以后自会懂得。”青年放下茶杯“这茶名为‘奈何’有清心养气之效，我见客人面有燥色，这‘奈何’可是适合不过了。”
“当然‘良药苦口’。”青年正眼看他，眼里黑白分明，倒也看不出青年的情绪。
古扬觉得这茶没怎么清心，只有苦的单纯。
然而转眼青年又替他倒上一杯。
“客人对自己的容貌满意吗？”
古扬正盯着那杯倒满的茶，闻言一怔。
“啊？哦，问这个干什么，一张皮相而已难道你看上不成？”
古扬摸上自己的脸，其实这张脸他是很满意的，从小到大的情书很好的证明了这点。不过，那位学妹也是看上这张皮吧，如果没有它……
“客人都说了只是皮相而已，我要这皮相有何用。”青年人平静的看着他。不，应该是看着他的脸。“不过——”
“不过什么？”
青年微笑看他，没有说下去，古扬觉得他又不像是在故弄玄虚。
没多想，年轻人又问起古扬。
“我见客人气度不凡，想必是有大才之人吧。”
“哦，我看起来很像吗？”古扬嘴角生硬上扬。
古扬是有能力的人，不然他怎么能在两年内坐上总监的位置。
“不是像。”青年顿了顿“而是我知道。”
“啊？”古扬觉得青年是越来越奇怪的，这语气，活脱脱像个神棍。
不过一想到本来靠自己打拼好不容易登上的总监之位，又勾起一腔怒火。
“要不是突然出现的神经病……”古扬慢慢握紧手里的杯子。
“客人请喝茶。”
古扬被打断，看着他，那双眼却没看着他。本来不想喝的茶水，又是一口喝尽。当然，茶水还是苦涩异常。
“客人有什么不满的？”
“不满？当然有。”古扬低下头，看不清他的神情。
“可是有什么办法，老天决定我该是如此不是吗。”
“只要客人想，什么都是可能的。”青年放慢语调，声音透着一种说不出的神秘。
“什么？”古扬一下抬头，对方却认真的看着手里的茶。
“你是说，你有办法？”古扬感觉自己的心在一点点加速。
“是。”青年正视他的眼，嘴角挂着微笑“只要是客人想要的，我都可以卖给你。”
“卖？呵—”古扬突然很想笑，环视了周围一圈，也没看见什么像是卖的东西，除了那些家具。
难道这人是卖家具的？古扬想想又觉得这人神神叨叨的，说出来的话不知几个字能信。
“你在发什么神经。”也不知道在说谁。
其实古扬连自己为什么抽风进来也不清楚，又相信他能帮自己，就是他太天真了。心里自嘲，不再说话。
青年也没再说话，一室静默，暗香流动。两人之间形成一种奇怪的氛围。
古扬想起他二十几岁的人生，一步步按照父母的心愿走，当学妹出现在他面前，首先想到的不是拒绝，而是拖，能拖多久是多久。等到她再也没有耐心，他就摆脱了。他是这么想的，可惜学妹太有耐心，一直也不肯放弃，也是自己太懦弱，一个女孩子的心意一直被浪费。
父母说他从小就是乖孩子。
他喜欢的玩具会被拿走，他抚摸过的野猫会被赶跑，他认识的朋友不符父母的择友标准他们再不相见，他珍惜的世界也从来不在……
他还是笑着，嘴角僵硬向上弯曲：“好的——爸爸妈妈。”
父母也笑着摸着头说：
“乖孩子……”
这三个字在古扬舌尖上打转，不由想笑。因为从小是乖孩子，他只能跟着父母一步步走，接受一切吗？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让他脱去束缚。为什么自己没有能耐去对付不公的现实。
古扬心里早已存在叛逆情绪，一点点，一点点累计，如今算是在爆发了。
已经，不想做乖孩子了。
已经，不想再过这样的生活了。
已经，受够了。
古扬埋头低低的苦笑，片刻又抬起，直视青年的眼睛。
“你说，你可以卖给我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