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齐看着凌生,见到凌生终于将诸多情绪从脸上褪去,这才握着茶壶啜了一口。
“:你已是内殿弟子,游历这个环节可以跳过,但为师还想问你一声,是下山游历还是山中静修?”
“:弟子想下山游历。”
“:甚好!”
远齐目中赞赏之色不加掩饰,“:辟海之前适合静修,辟海之后静修已经意义不大,你能看透其中原由倒让为师刮目相看。人人皆知坚守己心方成正道,可如何才算坚守?那便是一次次历经生死磨难而不忘初心。这滚滚红尘就是一熔炉,成不成器在天,也在你。”
“:弟子谨记师父教诲。”
远齐缓声道“:在师父面前不必过于拘礼,为师若有不对之处你也可以一听了之。”
凌生挠挠头,欲言又止。
“:有话尽管说。”
“:弟子能不能不用安生这个名字,安生,安生,听着就像在说弟子怪不安生似的。”
远齐笑道“:就你想得多。”
“:本来就是嘛,师父,名字乃是父母长辈所赐,岂能更改。”
“:修行之人当斩断前缘。”
“:师父才说不忘初心,怎能后语忘了前言,要知清江若无源头如何流淌千里,这名便是源头,不可断。”
“:这……”
“:所以师父,这个规矩该改。”
远齐忽的直视起凌生,看的凌生心里一阵发怵。
“:你以为宗门赐名仅仅是因为私心作祟,你太小瞧宗门了,今日不与你说清其中原由只怕你心不平。
你可知我等修行之人不仅要与天斗,还要与人斗?谁敢断言自己的修行之路没有淌过腥风血雨,没有结过生死仇怨,若你的真实姓名宣之于众,你敢确信你的仇敌不会牵连你凡俗的亲友?”
凌生一时怔住,他怎么都没想到宗门赐名竟是出于这个缘故,一切看似霸道自私的行为背后竟藏着鲜为人知的维护之意,而他能入这样的宗门其实是件很幸运的事。
“:师父,是弟子误会宗门的良苦用心了,弟子知错了。”
凌生说罢,对着远齐深揖一礼。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远齐欣慰地点点头,握着茶壶啜了一口,然而还不待下咽就听凌生再言。
“:师父,你说的我很赞同,宗门的用心我也理解,可是安生这个名字真的不好,而且我也没有亲人了!”
远齐一口茶水登时喷出,直喷了凌生满脸。
“:好你个凌生,竟敢消遣为师!”
凌生抹了一把脸上的茶水,欲哭无泪道“:师父,您能看清楚点吗,这究竟是谁消遣谁?”
远齐闻声险些笑岔了气。
“:活该……这是你自找的报应,可不怨为师。”
“:唉。”
凌生运转灵力驱除脸上的水渍后,只剩一脸衰样。
远齐瞧着不禁又是一乐,“:怎的?”
“:师父说话不算话。”
“:这不可能,为师说到做到,从……”
“:那您说好给我的灵术呢?”
远齐一怔,这才想到藏经阁里他可是与这徒儿有过交易的,好像打探到了情报,还没付出答应的酬劳,这不禁令他有些汗颜。
好在活得久,年纪大,唯一的好处就是脸皮厚,赶紧接着道“:为师已经替你挑选好了,只是还没来得及给你。”
“:那么,师父,现在可以给了啊!”
凌生伸手。
“:你这徒儿怎么一点都不会做人,枉费为师白疼你一场。”
凌生恭敬作揖,然后摊直双手,伸到远齐面前。
两人一时相顾无言。
脸皮厚的师父以为能够蒙混过去,结果碰上为了灵术可以不要脸皮的徒儿,谁能奈何谁,这是一个问题。
时间很僵,远齐的脸也很僵。
若将在整个芒山的厚脸皮排个名,他自然不及没脸没皮的师兄远致,但也是排在前几位的人物,怎么也没能想到会被自己的徒儿给架住。
“:罢了,给你就是。”
远齐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取出一样样物什放入凌生手中。
内殿弟子的金丝月白袍。
内殿弟子的身份腰牌。
内殿弟子的乾坤袋。
凌生默念一句,三样物什就消失在手中。
“:师父,灵术呢?”
远齐叹息一声,挥袖间一枚玉简落入凌生手中。
“:师父,送礼岂有单数?”
远齐挥袖,又一枚玉简落入凌生手中。
“:师父,您言而无信,这有损您在我心中的形象,难道不该小小补偿一下?”
远齐挥袖,又一枚玉简落入凌生手中。
“:师父,您难道认为那个绝密消息只值这点灵术?”
远齐挥袖,又一枚玉简落入凌生手中。
凌生看着手中已有四枚玉简,两眼亮晶晶的,脑中犹在疯狂运转,思索继续讨要的借口。
远齐见状,如何看不出凌生的小心思,摇摇头道,“:好了,为师手中暂时就这四道灵术。”
“:哦!”
凌生收起玉简,倒也觉得知足了。
“:等等……这个也给你!”
远齐手中出现一叶孤帆,很小,不及手掌长,白纸糊成的模样让人不敢用力去捏。
凌生顿时明白过来,这些其实根本不用他去讨要,远齐确实是早就给他准备好了,想到这儿,不禁一阵羞愧,只好故作好奇的看向眼中的孤帆。不用说这定非凡物,故而愈发小心翼翼的将它捧在手中仔细打量,却看不出什么古怪,也没感受到灵物所独有的气息波动。
“:此物乃是你远扬师伯炼制的飞行灵宝,名为云中帆。有此宝在,日行万里不比寻城传送要慢,你游历天下正需要它,为师便一并赠与你了。”
“:谢师父赠礼!”
凌生感激得连连作揖,然后赶紧问道,“:师父,这云中帆该如何使用?”
“:渡灵入内便能激发它,多运用几次它的功效也就了然于胸。”
凌生当即渡灵入内,手中小小的云中帆就开始发出白光,直到又源源不断地灌注了十几息,云中帆蓦然变成江河里的一叶孤帆,只是它的江河在空中。
跃上云中帆,闭目感受一番,对于操纵之法也有了猜测,当即渡灵入内,意念微动,云中帆随之微颤。
猜测得到验证,显然操纵之法无误,便提升了灵力的灌注力度,同时驱使云中帆开始缓慢的在空中飞行。
许是谨慎惯了,这样的速度称之为飞行都显得夸张,称之为蠕动才更为恰当。
好在经过一番摸爬打滚之后,云中帆的速度一点点变快,藏经阁的崖坪上空渐渐多出一道划动的白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