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各怀鬼胎
神殿大堂。
最顶上的神君及上神的王座之下,大堂里早是熙熙攘攘地挤满了宾客,不仅座无虚席,而且站着围观的亦不少。
人群中,代表灵院出席的闵长老规规矩矩地坐着,身边的闵挽妍东张西望一番后,小心翼翼地靠近他,发问:
“祖父,我怎么没瞧见长安师兄啊?”
闵长老面色沉郁,没好气地朝她一瞪:“妍儿,祖父今日是带你来见识何为人才的,而不是让你一心只放在这等琐事上!你若再是如此本末倒置,祖父以后绝不会再带你出席任何活动!!!”
“祖父,妍儿不是这个意思!今日不是长安师兄的封神礼嘛,可这都快午时了,他却还未出现。自己的封神礼却未提前准备,这又不只是妍儿一人对此倍感好奇。”
此话确实如此。
三位上神是早已落座了,现在全场,就仅剩神君和今日的主角还未现身了。
一边座上的凤紫鹓依然是一袭紫色的流仙裙,但神色却有着明显的不耐烦,拨弄起自己的白玉纤指:
“哟!这个胤长安哪……现在可是还没有封神吧?怎么,这就已经开始摆起上神的架子来了?扰乱了礼节的尊卑次序,这就是行空上神教出来的宝贝弟子啊?”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离午时不是还有半炷香吗?紫鹓上神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凤紫鹓一声冷嗤:“哼!行空上神,你最好祈祷那小子能在这半柱香内赶过来!不然,你这教徒有方的好名声可就不保了。”
行空的唇角轻扯:“本上神的事,这就不劳你费心了。”
“行了行了!”一边的岚筱竺实在是看不下去了,“都是一家人,堂堂两位上神还要吵嘴,丢不丢人!”
听此,凤紫鹓也仅能是撇撇嘴,不再搭话。
但行空的心里,确实是忐忑不安的了:长安这小子,平素里最守时不过了,怎的今日会如此不知礼节?兴许是自己最近太惯着他了,此生仅有的最重要的一次封神礼,他居然会不重视之!
行空暗暗地叹了口气:唉!现在只能是期待着长安,能在墨尊现身前赶来了。不然,这可就是对神君,大大的不敬了。
三位上神的底下,一排一排整齐地坐着所有的神徒,上神弟子排得稍靠前些,而首席弟子则是在其最前面。
“大师兄,长安师兄怎么还没出现?”
看着自己斜前方的空座,夏雨榕的语气莫名焦躁不安,指尖轻颤,死死地捏着自己的袖口。
上官云祁似乎一直在走神:“我不知道。”
“你说,他是不是在路上碰上什么急事了?”
上官云祁亦是心不在焉地回话:“不知道。”
“那你就不关心,咱们师父即将另立的一位首席弟子是谁吗?”
终于,上官云祁的脸上有了一丝动容,回过神,转头:“谁?”
夏雨榕的眉尖轻蔑一扬:“抱歉,我也不知道。”
上官云祁不耐烦地瞪了她一眼,继续盯着斜对面的方向出神。
夏雨榕不服气地顺着上官云祁的目光望过去,疑惑:“那不是你二弟么?他怎么会在这儿?”
上官云祁的目光一转,又快速地在所有的千城来宾里找到了闵长老:“我也很好奇他怎么上来的,灵院的闵长老是不可能带他出席的。”
二人身后的御瑶,果然是身着那件清丽的烟纱霓裳出席,原本高雅清冷的她,此刻亦是坐立不安。
因为就在几日前,紫鹓上神私底下找到了她:“恭喜你,御瑶,你成功被选中,本上神决定收你为首席弟子。不用太激动,本上神只是提前知会你一声,好让你做好心理准备。”
她可真是苦不堪言啊!
御瑶一直在等待着长安师兄被授封上神,这样,他才能够有资格收徒。而自己同时也在一直努力修炼,好让自己日益优秀到足以入他眼。再如愿以偿地成为他的弟子,就能够顺理成章,天天待在他的身旁和他一同修炼了。
可如今却……
御瑶咬紧唇瓣,她该怎么办?
混迹于众人之中的上官云谦正暗暗嘚瑟,却正好和自家大哥正对上眼。
糟糕!被发现了!
面面相觑,上官云谦尴尬地冲那人点点头,却遭到上官云祁的一个冷眼,移开目光不再看他。
借此,上官云谦是更为小心谨慎了,趁着上官云祁的注意力挪向别处,悄悄移动自己的身躯。
无人知晓,他的长袖之下,手中紧攥着一个小瓷瓶,诡异一笑,瞬间没了影。
(二)姗姗来迟
她始终还是没有来。
巳时早已过,眼见着马上就要到午时了,他不能再等下去了。
“行啦长安哥哥,现已是这个时辰点了,她是不会来了!你赶紧去神殿,午时就快到了,这次封神大典的全程皆少不了你!”一旁的佩琉璃不停地催促,“留不住她是必然,别把你自己给耽搁了!”
转身离去,一步三回头。
胤长安黑如点漆的鹰眸里,头一次出现了名为失落沮丧的表情。
……
“实在抱歉,弟子来迟了。”
见着胤长安以抱拳示歉意,姗姗来迟,行空提着的一口气总算是松了。
对此,凤紫鹓是严重不满的:“胤长安,你这可还未封神,就敢乱了出席的尊卑次序;这今后成为了上神,那还得了!”
行空:“长安,你这次着实太失礼了!”
“师父和紫鹓上神说教的是,弟子以后绝不会再犯。”
凤紫鹓还欲继续刁难,却被岚筱竺一个挥袖给挡住了视线:“来了就好,快入座,下次注意。”
“多谢二位上神和师父的宽恕。”胤长安的神色凝重,落座。
底下,闵挽妍和御瑶各自揪着的一颗心踏实落地。
夏雨榕的指尖却攥得更紧了。
……
“午时已到——”
全场寂静无声,皆只恭敬待着封神典礼的开始。
岚筱竺眯眼:“已经午时了,子墨人呢?”
凤紫鹓冷然启唇:“一个架子比一个大,就你脾气好,能忍。”
行空严肃接话:“紫鹓上神,毕竟是墨尊君上,说话还是放尊重些!”
“紫鹓!”岚筱竺难得厉声呵斥一句,“怎么说话的!”
罢休,凤紫鹓只得将满肚子愤懑憋回了心底。
“最近身体不适,来晚了,别太介意。”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远远望去,众弟子中的锦玥是止不住地惊喜颤抖。
终于再一次看到他了……
但是,他好像消瘦了不少,脸色苍白,身形也略显单薄。
锦玥心疼得厉害。
“开始吧。”
径直落座于最高的神权王座之上,郗子墨苍白的唇角微启,淡然。
胤长安起身,稳步走上中央的封神台,向着神权王座的方向,单膝跪地,右手置于自己的左胸膛:“弟子,胤长安,十九,蓝阶初期。今日在此,请地作证,对天发誓——
感天地之恩惠,受苍生之信任。弟子胤长安,愿从此脱胎换骨,授封为上神,以神之名起誓:担当起保护天下芸芸众生的责任,维护千城大陆的永远安定,生生世世,至死不渝!今后,弟子若有丝毫违背,则求上苍,断我灵根,绝我命脉,毁去神誉,受尽唾弃,永世不得超生!!!”
行空紧跟着站起,伸出右手,手心的上神印记散发蓝光:“本上神同意授封胤长安为上神!”
岚筱竺起身,一样地伸出右手,他手心的上神印记的蓝光更为浓郁,重复:“本上神同意授封胤长安为上神!”
众人齐刷刷地又恭敬地望向凤紫鹓——
她努努嘴,缓慢站起来,不情不愿地伸出自己的右手,蓝色的上神印记现:“本上神,亦同意授封胤长安,为上神。”
最关键的一步到了,众目睽睽之下,神权王座上的男人稳重地站了起来,眸光深邃,气场凛冽,顷刻间威严满满。
他有力地伸出右手,神圣的神君印记瞬间迸发出耀眼的金色光芒:“本尊以神君至高无上的名义起誓,同意授封神徒胤长安予上神之称!”
刹那间,晴朗无云的天空立刻乌云密布,阵阵雷声轰鸣,如整齐划一的鼓点声一样重重刺入众人的耳膜。
是雷劫!
胤长安攥紧了手心。
不论是谁,若能有幸走到封神礼这一步,就必须得经过最后一关,那便是上天的雷劫考验。
雷劫,考验一个人的心诚,和一个被授封上神之人的身体和精神力上的抗击能力。
过了雷劫,安然无恙,就能够成为真正的上神了。
台下的行空为他捏了一把汗:长安,你一定没问题的!
刺眼的白光撕破了黑云,劈天盖地朝着封神台上的胤长安袭来——
“轰隆!”
第一道雷劫轰轰烈烈地降临,胤长安却只感觉到自己神识上的一点震动,其余并未觉异常。
“轰隆!!”
第二道紧跟其后,这一次,他明显能够感受到神识的狠狠颤动,似乎要吞噬掉他的精神力一般。
“轰隆!!!”
毫不留给他任何换气的机会,第三道也立刻冲着他的天灵盖,无情地劈下——
突然,胤长安的腿一软,痛苦皱眉。
台下。
行空大惊失色:“长安!”
凤紫鹓冷哼:“不行就别勉强。”
“胡说!长安一定能成功!”
郗子墨却依然面不改色,制止二人:“保持安静!”
台上。
胤长安立马稳住自己的心率,强忍着神识的异常翻涌,重新恭敬地单膝跪地,右手照样坚定地置于左胸膛:
为了自己,为了家人,为了鲛族,我一定要成功!!!
一道,一道,又一道。
……
“八——”
……
“九——”
……
“十!成功了!!!”行空激动地大喊,“十道封神劫,长安你成功了!!!”
封神台上,胤长安吃力地站起身,额上早就沁出了汗珠,但眼神仍然坚定如初。
他将右手移开自己的胸膛,喜色浮面,高高举起——
淡蓝色的上神印记在手心发烫。
我胤长安,终于成功了!
行空激动难耐:“本上神就知道你一定能成功!”
岚筱竺欣慰一笑,郗子墨亦冲他点点头。
唯有凤紫鹓冷眼以对,以及底下的众人里,形形色色的羡慕嫉妒恨。
(三)敬酒端倪
“长安,恭喜!如此喜庆的一刻,来,本上神先干为敬!”行空是最爱酒的,他高高举起酒樽,豪爽入喉。
胤长安礼貌轻笑,恰恰相反,他不喜饮酒,所以他面前的酒樽里一直是空的。
“来,长安师兄,我帮你斟上。”一旁的夏雨榕突然插话,一把抢过那斟酒殿女手里的烫金提梁酒壶,火速斟满他的酒樽。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御瑶和闵挽妍,皆恶狠狠地瞪了瞪夏雨榕。
凤紫鹓的眼眸暗了暗,她似乎是猜到了什么,眼神鄙夷,却不发话。
“多谢。”
毕竟是自己的师父,话都到这个份上了,胤长安亦只能端起那只刚斟满的酒樽轻嘬以回敬。
亲眼看着他喝下,夏雨榕是又惊又喜。
她现在可是什么都顾不上了,她仅能是不停地阻止自己,不要抖得太厉害而已。因为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深藏于袖口之下的指甲缝里,正留有她刚刚触及酒樽后沾上的湿润。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大家都喝起来啊!”行空满面红光,醉意盎然。
郗子墨也不喜饮酒,尤其是他最近头疼得厉害,果断起身,欲早退席而去。
酒多壮胆,说的就是行空了。
看着郗子墨甩袖离去,行空高喊:“墨尊也饮一杯啊!代表对咱们长安的祝福嘛!”
“行空!你喝多了!”岚筱竺瞪他一眼,“你明知子墨不喜饮酒!”
“我没喝多!高兴嘛!来来来!大家一起来!”
郗子墨当然知晓行空是喜极如此,才会出此言的。这等情形之下,自己也不想扫他的兴。
于是——
郗子墨索性就端起,自己身旁经过之人,面前的那只纹丝未动的酒樽来——
一饮而尽。
轻皱眉:“告辞。”
背影消失,只留下众人于酒风中凌乱。
“哎?那只酒樽是我的……”
上官云祁怔怔地看着自己面前一瞬间就空了的酒樽,脸色突然欣喜起来:
君上居然喝了他的酒樽!
“我得把它供起来!”
上官云祁像个孩子一样,双手恭敬地捧着一只酒樽傻乐。
大师兄没救了……
夏雨榕白了一眼身旁独自乐呵着的傻子,立马又把注意力拉回到了另一边的胤长安身上。
此时此刻,谁都没有注意到,在不远地方的上官云谦,全身抖得如筛糠。
他方才花重金动了手脚的那只酒樽,居然……
被君上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