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冷千帆再也没说什么,江九突然特别后悔,明明知道,他会很介意自己跟别人借钱,特别是跟秦子明借,为什么接电话的时候,一点儿都没有想到遮掩一下?
从前的江九很谨慎,小心亦亦活在人群当中,从来没有得意忘形到如此程度,听说爱情会让一个人智商下降,这就已经开始了吗?
车子缓缓驶进地下停车场,冷千帆下车头也不回地走了,听到身后江九似乎闷哼一声,稍稍迟疑一下,但也是一下,接着就大步离去。
喝得有点多,江九下车的时候头晕目眩,一脚踩空,只听得脚下咔嚓一声,鞋跟断了。
抬头望去,略显灰暗的停车场,男人挺直的背影如同黑幕上映着的剪影,高大修长,冷千帆迈长腿已经走得很远。
“冷……”不对,本来就已经生气了,再叫冷总不是火上浇油吗,江九适时捂住自己嘴,眼看着冷千帆修长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
江九撅起嘴,真是个坏脾气,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可是,真让她解释,又该怎么说?虽然没有直接和秦子明借钱,可秦子明打款,自己并没有拒绝,冷千帆又是那么在意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叹了口气,江九把已经坏掉的凉鞋拎在手中,一迈步,脚踝一阵剧痛,让她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更倒霉的是,眼前一黑,停车场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
冷千帆一路回了家,留了门给江九,气哼哼回自己的房间洗了个澡。
当冷千帆拿着毛巾,揉着一头湿发走出房间时,客厅空空荡荡,风从走廊吹进来,让冷千帆心里一凉。
“江九!”冷千帆叫了一声,没人回答,几步走到江九门口,房门大开着,里面哪有江九的影子?
冷千帆顾不得头上还滴着水,顺手拿起一件外套,急匆匆跑了出去。
电梯直接到负一层,里面竟然是漆黑一片,门口有几个物业人员正在维修,原来是电闸出了问题。
想到江九可能一个人留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空旷地下室,冷千帆头皮有些发麻,跟物业人员借了只手电筒,急匆匆跑了进去。
“江九!”冷千帆一边喊着名字,一边拿着手电仔细找人,停车场安安静静,几盏应急灯发射出绿幽幽的光线,不但没有照亮漆黑的停车场,反而让周围环境变得更加阴森恐怖,冷千帆的心里更着急了。
寻过好几根灰色的水泥柱子,终于听到几声细碎的呢喃,冷千帆三步并两步来到一根柱子后,只见江九蜷缩在一辆车子旁,怀里抱着已经坏掉的凉鞋,一双大眼睛瞪着他,眼里一片陌生的凉薄。
“九儿,你怎么了?”冷千帆想要靠近江九,江九却一脸恐惧,身体向后缩了缩。
面对江九那份抵触,冷千帆的心有些疼痛,想要伸手去摸江九的黑发,江九立刻躲开了。
“九儿!是我,我是冷千帆,你怎么了!”
冷千帆声音有些颤抖,手落在江九的脸侧,江九急着躲开,却被冷千帆一下子拉进怀里,紧紧抱着,再也不肯放手。
就像在江边梦游的那一次,江九挣扎的力气大得不像话,极力想挣出冷千帆的怀抱,冷千帆一遍一遍柔声呼唤着江九的名字,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直到怀里人渐渐安静下来。
冷千帆把江九抱回家,轻轻放在沙发里,小心拿掉她手上那只鞋。
江九因为紧张,脸色变得格外苍白,冷千帆将她冰冷的小手紧紧握在温热的掌心里,似乎感受到那份温热,江九终于恢复神色。
江九颤抖好久,终于开口:“我,我好怕黑!不要抛下我!”
冷千帆忍不住捧住她的脸,轻轻吻着她脸上冰凉的泪珠,“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夜,黑暗中带着些暧昧,冷千帆坐在沙发里,用红花油给江九揉搓着脚踝,江九怔怔地盯着他纤长的手指,脸渐渐变成了粉红色。
“好些吗?”没有听到回应,冷千帆抬头,直对江九傻愣愣的眼神。
冷千帆莞尔一笑,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太帅了?你是不是迷上我了?”
江九还没回过神,木木的点了点头,突然意识到什么,急着抢白:“才没有,只是想事情想的太投入了嘛!”
丫头终于回魂了,冷千帆把这个意外走近自己生命中的天使揽在怀里,柔声道:“你成了我身体最敏感的痛,我该怎么办?”
江九叹了口气,“我才要问我自己,突然觉得有了依靠,好怕失去,我该怎么办?”
冷千帆紧了紧双臂:“不怕,我会一直陪着你。”
原来,江九小的时候,家里穷的只有两张床,父母睡一张,三个姐姐挤一张,两个哥哥只能每晚把椅子拼在一起,而江九,这个一直不被爸爸认可的孩子,就只能像小狗一样,每天睡在姐姐们的床下。
潮湿的床底下,经常是虫子和蚂蚁的聚集地,还有夜里出来的老鼠,江九经常半夜里哭泣,有时是被虫子咬,有时是被老鼠吓到,甚至还有几次是虫子爬进了耳朵。
每次听到江九哭,妈妈会拿只手电筒,找到缩进角落的江九,把她抱在怀里安慰,自从妈妈去世,江九开始整夜整夜不敢入睡,这段经历一直影响到现在,她特别怕黑,怕虫子和老鼠,以至于第一次见冷千帆时,因为停电,才会紧张成那个样子。
江九第一次把自己心里的恐惧说给别人听,说完,心里竟然有些舒服的感觉,又有一些忐忑,冷千帆那样含着金钥匙长大的人,会理解她的经历吗?不会看不起她吧?
冷千帆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更温柔的把江九抱在怀里,久久没有松开。
“九儿,项目到了关键时候,明天我还得去乡下,等我回来,会给你一个惊喜。”
江九抬眸看着冷千帆:“什么惊喜?”
冷千帆揉了揉江九头顶的发丝:“傻孩子,告诉你,还叫什么惊喜?”
江九想跟冷千帆说,她也想跟着一起去,看着冷千帆棱角分明的脸,黑瞳闪亮,帅气的惊心动魄,赶紧把眼睛转向一侧,要不又被冷千帆嘲笑了。
两个人就这样拥在一起,不知不觉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