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柔和的高档西餐厅里,沈意的面前堆放着已被扫荡一空的盘子,还有几个空的红酒瓶,这个场面与餐厅的陈设相比显得有些滑稽。可看她添酒的架势看来还不准备停下来。
“沈意,你当这红酒是水啊,一杯接一杯,你就不怕喝死”说罢,尤念一把夺过沈意手中的酒瓶。
“念念,我不开心嘛,新闻社那些啤酒肚们太过分了,这次出国留学的机会我这么努力的争取,可最后还是给了个根本没实力的小菜鸟!”沈意眼睛本来就大,只要一用委屈的眼神看她,她就立马服软了。
“好了,算是服了你了,还喝吗?”
沈意立马又精神了,“喝!”沈意说是个女孩子,但没啥特长,就是会喝酒吃肉特厉害。特别是在心情不好的时候,胃口就格外好。尤念又不想陪她去地摊吃,那不符合她的富家小姐气质。就只好每次都带她去常去的餐厅。两人的高消费使得每次来所有的服务员都笑脸相迎。
又“酒过一巡”,沈意总算是知足了。尤念边说她是个饭桶边走向收银台。喝这么多酒,想上厕所是肯定的,沈意赶紧往二楼厕所跑。她跑得急,撞进了在拐角处突然出现的那人的怀里。沈意哀嚎:“疼死我了。”沈意扶着额往后退了一步,离开了那人的怀里,保持着安全距离。她没有抬头,微微颔首说了一声“抱歉”就越过那人朝厕所走去。没走两步,那人就抓住了她的胳膊,将她扯了回来,角度问题,沈意的手被反扯回来,疼痛让她打了个机灵。
“沈小姐,几年不见你就不记得我了吗。”不是疑问语气,没有一丝疑问的意味。冷冽十足,像只豹子。
沈意挣脱了他的手,抬头望向那双她一直为之深陷的眼睛。她怎能不记得,又怎能忘记。她早就听说他回来了,当她撞到他的那刻时,她就认出了他。那曾无数次依靠过的胸膛,还有他身上独特的味道,虽然参夹了些烟草味,但她还是能清楚的认出来。她想委婉的避开他,但他似乎并不准备给她这个机会。她只好开了口:“记得,程亦然,我多年未见的好友。”程亦然轻哼一声:“是啊!多年未见的好友!”此刻他的眼中充满了鄙夷,同七年前她离开他时他的表情一模一样。程亦然扭头就走,没几步就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沈意突然腿一软扶着墙瘫坐了下来,整整七年,她无时无刻不在建筑自己心中的那堵墙来保护自己,为的就是多年后遇见她自己能坦然些。可没想到当看见他的那一刻,心里的墙就轰然倒塌,碎片刺的她的心生疼。
走廊的尽头通风窗开着,正值寒冬,冷风吹进来,打到她脸上,不一会因喝酒而变得通红的脸颊开始褪去,留下的只剩凄切的苍白。
尤念付完账往回走,看到沈意不在位子上,就知道她肯定去洗手间了。可等了半天也没见她从二楼下来,就只好自己去找。当她看到软瘫在地上的沈意时,沈意的脸已被泪水沾湿。
“沈意,你怎么了!”
“他回来了”
无需解释她自然知道这个他是谁。程氏二公子回国在圈子里还有谁能不知道。
“人已经走了?”
沈意点了点头。
尤念不知道怎么安慰她,这么些年,程亦然是她一直都不敢也不愿与沈意提及的过往。
尤念将大衣披在了沈意身上,扶她下了楼。
尤念要送她回家,可沈意坚持要自己走。尤念只好同意,她知道此刻她做什么都没用,沈意自己的伤口只能自己去舔舐,虽不知道她的伤何时才能愈合。
沈意一人走在繁华的街道上,车水马龙,转瞬即逝。她却将自己无处安放。这些年她一直一个人生活,孤独感常常压的她喘不过气,而今夜这种孤独感格外强烈。
她靠着路灯,等待对面的红绿灯,不知是酒喝多了还是什么原因,沈意的脑袋变得十分混沌,眼睛也有些发花,只能强忍着赶紧往前走。突然一阵急促的喇叭声开始响起,车灯的强光刺的她睁不开眼,她的身子无法动弹,她有那么一刻突然觉得如果她不动,能不能一了百了?离开这让人纷扰的世界。她的思绪开始纷飞,直到被一双温暖的手拉回路边,她才清醒过来。司机停下来咒骂着:“神经病啊,想死别连累别人!”沈意这才缓过神,连说了几句对不起,那人才肯罢休,朝地上吐了口唾沫才终于离开。
“小姐,你没事吧。”救她的那人出声了。沈意赶紧跟他道谢:“真是谢谢你,我没事。”
“为什么每次见你都是这么混乱的情况?”沈意纳闷了,眼前这个男人她似乎并不认识。那人看沈意的表情就知道她肯定不记得自己了,扶额笑了笑:“上次你把一堆新闻稿什么的东西弄掉了,整得到处都是,还是我帮你全部捡回来的呢。”沈意这才想起来。那次她把连夜写好的稿子还未装订好就遭到主编的催稿,只好急促的出了门。她站在马路边等绿灯,一夜未眠让她站着都在打瞌睡,绿灯她都没发现。正值上班高峰期,人流又多,她的手被后面卡进来的人撞了一下,稿子就全散了,搞得到处都是。那人只说了句对不起就赶紧走了,搞得她一人蹲在地上捡一张又一张,十分狼狈。突然有个人将已经整理整齐的一叠纸递给了她,她才发现散落在周围的稿子都已经捡起来了,她赶紧接过稿子向他连连道谢,他就说了句不用谢就离开了。那天光线太强,他又是逆光站着的,沈意并没有看清他的脸,但她认识他的黑色毛呢大衣,今天她穿的是同一件大衣,她才确定这人就是那天帮她的人。
“哦,我想起来了,真是太谢谢你了,一连救了我两次,你真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那人被沈意的语气给逗笑了。“你好,我叫宋原。”
“你好,沈意,一名记者。”
“嗯,我知道”说罢指了指沈意脖子上挂着的记者证。这是尤念在离开时挂在她脖子上的。证的背面写着:我家孩子脑子不清楚,若麻烦到您了,请打下面的号码。
这女的是把我工作证当狗牌给用了。沈意正在想怎么收拾尤念,一旁的宋原突然伸出了右手“沈小姐,我们再见也是缘分,交个朋友吧。”
沈意本以为两人只是点水之交而已,想说几句话就走的,交换名字也只是出于礼貌,可他却说要交朋友,沈意有些惶恐,可又不知道怎么拒绝,毕竟他帮过自己,刚才的危机时刻如果没有他,她现在也不知道会怎样。她就只好伸出手握住宋原的手。出于客套沈意说要请他吃饭,没想到他竟然答应了。沈意在心里骂自己傻,下意识去摸了摸钱包,诶--这下又要放血了。两人互换了电话号码,宋原说要送沈意回家,刚说完他就后悔了,两人刚认识就说要送女孩子回家,难免会叫人多想。宋原赶紧说到:“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沈意被眼前的这个害羞的大男人给逗笑了:“你的心意我心领了,我家就在附近,我自己回去就好。”
两人分手后,沈意直接回了家,差点出车祸让她还是有些心悸,洗完澡后躺在床上久久不能睡去。不安感缠绕着她,难受极了。看了看手机,已经凌晨,沈意只好起身吃了颗安眠药,把床头的小壁灯给打开,她才慢慢睡去。
“沈意,以后你我在无任何关系,我恨你,我恨你。。。”梦中那个熟悉的男孩一次又一次叫喊着。沈意站在一片空旷的草地里,突然世界没有了声音,天开始越来越黑,越来越沉,像一面墙朝她倒下来。“我错了,我错了。”
沈意从梦中惊醒,枕头已经被泪水沾湿了一片。这个梦她已经做了无数次,这可能是她自己给自己的惩罚,自己不想好过,那么就真的是不好过了。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放自己一马,亦或是谁能够将她从这泥沼中解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