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是谁擅闯青竹峰剑崖!”沈星子眼神一凝,厉喝道。
崖外之人似乎听出不是胡邋遢,喘息不已的的恭敬道:“上清峰灵隐真人门下慧闻拜见这位师叔,请问胡师祖在不在?小道奉师父之命,有急事禀报!”
几人依次走出来,只见一个四十岁上下,颌下留着短须的中年道士焦急的朝这边张望,又犹豫着不敢走近。
吴力诧异的看了一眼身旁几个师兄弟,沈赵二人,一个堪堪及冠,另一个顶天不过十三四岁,年岁最大的卫白衣,看着面容言语,也不过而立。辈分竟然这么高?还是这些修道之人真能长生不老,不能以面容论年纪?他又看了赵长生一眼,摇摇头,不像啊!
自称慧闻的中年道士眼看从石剑处绕出几个人影,立马精神一振,但到最后也没看到他要求见的那位,脸色微微一垮,躬身行礼道:“原来三位师叔都在啊,还有这位……这位公子,不知师祖可在,弟子慧闻奉师父之命,有十万火急的事情来请师祖!”
“师父这几日不在,能说的话,可以先告诉我们,等师父回来了我转告他。”卫白衣沉静的说道。
“说得说得!”那慧闻赶紧答道,“是令师兄郭师叔与掌教师祖冲突了起来!弟子随师父于玉清峰访友,正当此事,事关掌教师祖,师父也不好劝,便急命我来青竹峰请胡师祖大驾!”
此言一出,师兄弟几个顿时神情一松,沈星子昂然道:“你慧闻我且不说,令师灵隐道人在太乙门资格也算老了,竟然如此大惊小怪么?”
赵长生更是笑道:“大师兄早就念叨着看上了掌教老头儿的清幽宝剑,说要揍老头儿一顿,抢剑回来呢!你这道人也是,青竹峰上,这种事好奇怪的吗?”说着还嘀咕了一句:“虽然比师父预料的早了些日子……,唔……年份。”
这种话,道人自然不敢随意接茬,只拱手苦涩道:“小道也是知道青竹峰传承的,但师父说这次的事不同以往,一定要请胡师祖前去,万万不是小题大做啊!”
“哦?”卫白衣终于接过话茬:“你且说说,如何不同于以往?”
“慧闻见过卫师叔了,”那道人恭敬一礼,才道:“青竹峰几位师叔在太乙门寻道法精纯的同门切磋一事,慧闻仰慕已久,此次初闻郭师叔与掌教师祖交手,师父还与灵鹤师伯诧异说,一别三年,郭师叔的道法进境,竟然如此之快,谁知当我们赶到三清殿,竟发现演武场布起了太乙小周天星斗阵!”
“太乙小周天星斗阵?”只听到一声厉喝,这个能御剑飞行,在俗世可当仙人二字的中年道士却根本连反应都来不及,脖子上已多了一只手。
卫白衣本就高大,慧闻道士被这么一拎脖子,脚尖都踮了起来,却丝毫反抗不得,道:“是……是……是太乙小周天星斗阵,弟子不才,因有幸初窥御剑之法,本门神阵也是得授过一些皮毛的……自然不会认错。”
沈星子赵长生神色也凝固起来,似乎这所谓的太乙小周天星斗阵是个了不得的东西。
与赵长生对视一眼,沈星子看向卫白衣,道:“师兄,情况不太对呀!”
卫白衣短暂的失态,此时已经放下了慧闻,点头道:“一时情急,得罪了,你接着说。”
慧闻摸着脖子,惊魂未定的连连摆手道:“不碍事,不碍事,我跟师傅师伯到演武场的时候,恰好看见玉虚峰七十二位护教师叔伯们联手布下了小周天神阵,看着神似,但显然不同于平日所习!那神阵中透出的冲天杀意、还有凌霄的剑气!仅是远远看着,弟子就胆寒不已,站立不稳了!郭师叔果真了得啊!被困在阵中,竟然还能泰然大笑,对着三清殿说话!”
听到这些,赵长生疑惑道:“大师兄还笑着,那应该问题不大,后来呢,大师兄说什么了?”
慧闻一脸惊恐,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喃喃道:“郭师叔在阵中大笑道:‘虚……那个……。师叔,弟子不敢直呼掌教真人名讳,不敢说。”
卫白衣道:“你只讲出大意即可,无须逐字照学。”
慧闻嗫喏片刻,才吞吞吐吐为难道:“郭师叔是这么说的:‘虚……那个子……师伯,弟子郭大柱不才,一身所学俱是太乙门诸般妙法。按说掌教师伯欲收回,本是无可厚非之事。但身体发肤受于父母……大柱自幼顽劣,却得蒙恩师不弃,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若是师父他老人家在此,莫说是区区修为,便是这条贱命,也大可随师伯心意双手奉上。既然师父不在,大柱的修为还是劳烦师伯亲自来拿了……’嗯,大柱师叔就是这么说的!”
慧闻越说到后面,越学的是惟妙惟肖。随着他的言语,在场兄弟三人的脸色也愈加难看。
赵长生听完忍不住说话,却被沈星子挥手挡住。
沉默片刻,卫白衣问道:“后来呢,后来怎么样?”
慧闻接到:“后来,后来弟子只听见三清殿中一声冷哼,却不知是掌教师祖,还是别的哪位本门前辈!只见一声冷哼之后,布下大阵的师叔伯里,有一个声音说:‘郭大柱,你青竹峰一脉自古便不遵三位创教祖师仙统,修我太乙仙法,却如俗家弟子一般不守戒规,不遵道号!只因历代掌教峰主宽容,不予追究,你等不知感恩戴德,竟还狂妄不羁,变本加厉的在掌教面前放肆?’”
听到这里,吴力才听出一些端倪,似乎是这青竹峰一脉修的是道家仙法,却不似其他诸峰遵崇道统,还经常到其余各峰打秋风找茬寻隙,口碑不太佳啊!
那慧闻话语不停,接着说:“郭师叔听了那个前辈的话之后,大笑几声,答道:‘郭灵梅,妄你与我郭大柱本家姓氏,一个大老爷们,却被师父起了个娘们兮兮的道号。早些年我卫师弟到玉清峰,承蒙你的诸多照拂,还未来得及感谢。如今卫师弟修为猛进,不找你麻烦,只因早已不将你放在眼里。罢罢罢!今日郭大柱便尽一回哥哥的责任,帮师弟追讨些利息回来!’”说着慧闻胆怯的看了眼卫白衣,说道,“此时弟子才知,原来说话那位是玉清峰灵梅子师叔……”
卫白衣摆摆手,面无表情道:“你接着说。”
慧闻道:“是!郭师叔一番言语之后,灵梅子师叔几声冷笑,接着大阵启动,弟子修为太浅,只知打的甚是激烈,却又看不真切阵中战况,接着师父便急遣弟子来请师祖了!”
听完慧闻道士的话,卫白衣闭目思索片刻,抬眼道:“慧闻师侄可回去禀报令师灵隐真人,我等会将此事尽快知会师父。”
慧闻闻言,赶紧躬身行礼,答道:“不碍事,不碍事,既然几位师叔已经知晓,那慧闻便回去复命了!”说罢匆匆退去。
看着慧闻道人的背影,赵长生喃喃道:“小周天大阵……,师哥,大师兄这次惹的麻烦有点大啊!”。
沈星子不置可否,对卫白衣道:“二师兄,怎么办?”
卫白衣皱眉道:“是有些麻烦,老三下山去找师傅,要快!长生和吴力看着家,我要立刻赶去玉清峰!”
赵长生急道:“那不行,我跟二师兄一起去玉清峰!”
沈星子斥道:“老四!别胡闹!”
赵长生说道:“师哥,怎么是胡闹呢!这次大师兄惹了这么大麻烦,还不知道会怎么样,我一定要去!”
沈星子说:“不行就是不行,你乖乖在家呆着!”
赵长生正要强辩,只见卫白衣挥挥手,道:“算了,老四跟我一起去吧。”
沈星子皱皱眉,终是没说话,顿了一下,看向吴力道:“他怎么办?”
卫白衣面对吴力,蹲下身子看他道:“吴力,你便在青竹峰上等我们回来吧。”
吴力不假思索道:“我刚来,什么都不懂,在哪都一样,不如跟着两位师兄见识见识?”
卫白衣郑重对吴力道:“这可不是见识不见识的问题,大师兄生性沉稳,此次掌教授意,主峰祭出护教大阵拿他,所惹麻烦恐怕是难以想象的大,甚至我师兄弟几个去了也是吉凶难料……除非师父能及时赶到。你一个小孩,还是呆在青竹峰上比较好!”
吴力说道:“没事,我又不懂什么道法,太乙门堂堂仙道大派,肯定不会为难我一个七八岁小孩。卫师兄,你带我去吧!”
卫白衣闻言微微一笑,说道:“好吧,你年岁虽小,见识的确不凡。想来师父带你上山,也不是无的放矢,我便带着你去,若我卫白衣护不得区区一介黄口小儿,也没脸在这青竹峰修行!”卫白衣话语平静,却自然露出一股天下之大舍我其谁的气势。
吴力这番话却是经过一番思量的,此次那个未曾谋面的大师兄惹下祸端,且不说能不能安然度过,但就凭自己将要拜入青竹峰门下,就凭眼前几个师兄弟年岁不大,辈分却极高,更是各有一番睥睨太乙诸峰的气势。可想而知那个邋里邋遢的师父有多厉害了,这师兄弟几个多半是有惊无险。如果错过了这次融入他们的机会,恐怕日后要花费无数日月弥补。
常理之下,吴力这番思量自然无可厚非。但吴力却忘了慧闻道士说出太乙小周天星斗阵之后,卫白衣那反常的失态。只因先入为主,他最早接触,所以只看到沈赵二人皱了皱眉,对卫白衣的失态只当是性格使然,却不知这青竹峰众兄弟,从来便是长者为尊,沈赵二人只是因为卫白衣在,当家的不是他们,便根本不会动那复杂心思,只将自己当作附庸。
而这般常人根本无法理解,奇怪的兄弟之情,初到青竹的吴力又如何能想得到?所以今日这番自作聪明,虽得以早早融入青竹峰,却是差点亲手将自己送进万劫不复的无尽深渊,以致后面发生种种。这其中的得失二字,实在是难对外人道矣!
一番对话之后,沈星子匆匆御剑下山,吴力只见赵长生嘴里念念有词半晌,然后随手一招,便从竹寮那边飞来一物,等到赵长生手中,却发现是一柄青竹制成的小剑!剑上玄光内敛,尤其飞来速度虽快,却全然没有前面所见飞行的破空之音。材料看似普通,但一介门外汉的吴力,还是轻易看出了此剑的不凡!
赵长生看一眼吴力,笑吟吟道:“邋遢师父说我性格痞赖,不喜修炼,便用这青竹峰的竹子帮我削一柄飞剑,让我随身带着,可以宁心静气。我性子懒惰,从来不愿意带……嘿嘿嘿……,今日看来,却是有些后悔了。”
却不知是后悔没有认真修炼,还是没有随身带着这柄飞剑。
说罢看了眼卫白衣,只见他负手面向剑崖而立,赵长生欲言又止,只耸了耸肩,对吴力道:“算了,师兄可能需要很久,我们先去。”
吴力也不好问,回头看了一眼背向这边的卫白衣。
若不是初时的失态,吴力甚至要以为这二师兄对他们大师兄的危险完全置身事外。
心中不解,只亦步亦趋的跟着赵长生,下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