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无他法了吗?”花凛抱着最后一点希望问,她虽看不见,却知道丁焦摇了摇头,这最后一点星火便逐渐冥灭在黑暗之中。眼看着她脸上失望的神情,丁焦的心里也甚觉过意不去,便安慰道,“小姐还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做,不妨告诉我,看看我能不能帮小姐完成心愿。”
花凛摇摇头,目光沉寂了下去,她缓缓站起身,退后两步。
“这件事,没有人能代替我!”她仿佛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在给自己一个信念。丁焦不由得好奇起来,追问道,“小姐不妨说出来听听。”
“我要成为青阳君洛寒的入室弟子!”
“你是来学子监入学的?”丁焦震惊之中不免有些意外。
花凛点点头,“我爹是云州州长花意适,我是云州送往学子监的花家大小姐!”
“我明白了,怪不得你一定要治好眼疾,以你目前的情况,很难通过青阳君的入门试!”
丁焦的目光不经意的扫了一眼那珠帘之后的内室,又落回少女身上。
“无论如何,我也要通过!”这少女,到了这样的地步,竟然也没有放弃,丁焦不免刮目相看了几分,便笑道,“你这脾气,倒是合我的意。这些年,别说一个入室弟子,我连一个入门弟子都还未招过,不如你跟着我学医理如何?不一定非要拜去青阳君的门下。”
见花凛摇头,那丁焦又问,“你就一点都不考虑?”
花凛还是摇头,“承蒙馆主厚爱,是花凛天资愚笨,不敢辱没了馆主的盛名。”
“这么说,你就不怕辱没了青阳君的名号?”
“花凛年幼,口不择言,还请馆主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那如果我放在心上了呢?”这番对话,眼前的少女不卑不亢,不慌不忙,虽不是个能轻易看穿内心的人,但句句真诚无一点虚假,丁焦越发的对她感兴趣,甚至故意说道,“想我丁焦也算是堂堂的一代名医,我这妙手回春的本事更不是浪得虚名,天底下多少人想入我丁门,你却一再拒绝,你这样置我丁焦的颜面于何地?”
丁焦见她沉默不语,以为有戏,趁热打铁逼道,“你即不给我颜面,我好像也不用卖你那几分人情。你这眼疾,我看,还是另寻高就吧。”
花凛站在那儿,看不见丁焦脸上憋着笑的神情,自然不知道他心中真实所想,但丁焦的语气里又听不出几分虚假,进门的时候成均馆的人颇有些自恃清高,再一想他与李翟同出一门,李翟的脾气尚且如此古怪,保不齐这丁焦也是一个德行,心中也就彻底不再抱什么希望,干脆冲丁焦行了拜别礼,“既然如此,花凛谢过馆主厚爱,就不多加打扰了。”
丁焦原本等着她服软,未曾想这少女小小年纪,看上去沉默好欺,实际上竟是这样一个倔脾气,比他那号称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师弟都不相上下。自己不过是逗逗她,结果弄巧成拙反倒下不来台,一时尴尬的坐在那儿没了后话。
这时,内室里传来低低的笑声,那声音温润干净,犹如溪水琮铮,听上去只觉得海阔天空,满心的舒畅。
原来男人的声音也可以这样好听,花凛不由自主的被那声音吸引住了,仿佛看见那样一个谪仙一般的男人正坐于珠帘之后,笑声从他的唇边轻轻溢出,那如同雪山一样挺拔的鼻梁之上,缀着夜幕中最明亮的两颗星辰,在他笑起来的时候,闪耀出温暖的光芒。
花凛虽有片刻的失神,到底没有表现得太过明显,她很快就回过神来,抬脚要走,却听得珠帘后的那人说,“稍等。”
然后她又听见帘珠碰撞的声音,有人走了出来在桌上放下什么东西后,又退回了珠帘后,花凛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血莲。
“这个,就先给了她用吧。”
“可是这……”丁焦迟疑的声音传来。
“我府上倒不缺这一点。不够之时,你派香姑来我府上取。”
“道谢的话就不必多言,这孩子的眼疾若能早日治好,也算是我积德行善做了一件好事。”
花凛作势要行谢礼,那声音抢先一步道,“你也不必谢我,要谢就谢过丁馆主,没有他,即便有我的血莲,你这眼疾也是没法儿治的。”
“花凛谢过丁馆主。”
丁焦急忙扶住她,笑道,“你呀,今天可是遇上贵人了。”
花凛便又行了个大礼,随即追问道,“不知贵人可有什么地方是花凛能够作为回礼答谢的?”
丁焦无奈的叹了口气,这孩子前脚欠人情后脚就想还清的脾气怎么也跟他那师弟一模一样,可他那师弟到底只是因为生性高傲,这孩子……却似乎时时刻刻都在拒人于千里之外。
那人再次低低笑起来,说道,“你若真要谢我,便不要忘了你刚才说的那番话。”语毕,花凛便听见脚步声中伴随着一阵嘈杂的响动,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地上碾过一样,从另一侧出了这诊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