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嘴角的弧度越扯越大,拳头越握越紧,右手中食指指甲已经嵌入手心里,带来一阵阵尖锐的疼痛,我理智的原野早已被点燃,刹那间化为了滔天的大火。
然而越愤怒,我的表现反而越平静。
不再平静中灭亡,就在平静中爆发。
我静静地看着愁哥,只要他真的敢强买强卖,纵使拼却性命,我也不会让他们讨到好处去。
胖子淡淡的看了一眼猴子,佯装责怪道,猴子,我们不是强盗,这位小老弟已经给了我们很大的帮助了,人要懂得知足,懂得适可而止。
猴子急忙赔笑道,愁哥教训的是。
愁哥看着我,微微笑道,小老弟,既然你不愿意,我便不勉强你。说完之后,他便将仙素箫递给了我。
我微微一愣,没想到他真的会如此简单的还给我,难道我的直觉错了,可是为什么看着他满脸的笑容,我心中的不安和恐惧反而愈加浓郁沉重?
不管如何,只要他真的还给我仙素箫,我便感激他,我朝他抱拳,微微一拜,沉声道,谢谢愁哥。
我伸出双手去接仙素箫,愁哥淡然一笑,然而在还给我仙素箫的途中,他突然提前松开双手,仙素箫直接砸向了地面,我猛然瞪大眼睛,想要抢救,却是晚了一步,仙素箫直接砸在地面上,我眼睁睁的看着仙素箫在清脆声中破碎成一块块白玉碎片,溅飞一地。
那一瞬间,摔碎的不止仙素箫,摔碎的还有我的心脏和灵魂,我呆呆的无法相信的盯着那散乱一地的白玉碎片,心脏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沉痛。
我猛然张开嘴巴,喷出一口鲜血,飞舞的血滴落满了那些白玉碎片,我手中的檀木盒子轰然落地。
在那一刻,我的整个世界都好像崩溃了、破碎了,没有光明,没有声音,除了那些带血的白玉碎片,什么都不存在了。
一旁的猴子大概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也愣愣的看着那满地的带血的碎片,偷偷的瞄了一眼愁哥,眼底里闪过一抹畏惧,看着我的时候眼里反而闪过一抹怜悯和嘲讽。
而罪魁祸首愁哥却一脸无辜的看着我,轻声叹道,小老弟,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我都递给你了,你怎么也不接好呢,唉,好好一支白玉箫就这样摔碎了,真是可惜啊。
我根本就没有听到他的话,只是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一样呆呆的盯着我的仙素箫。
那是娘亲的至爱,是娘亲用生命守护着的仙素箫,是娘亲留给我的最珍宝的东西,然而,如今却因为我而成为了一地的碎片。
愁哥上前轻轻拍打了一下我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小老弟,不过一支白玉箫而已,碎了就碎了,以后买一支就是了。小老弟,圣人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好好努力,你将来一定会成为闻名的大师的。随后对猴子笑道,猴子,我们走吧。
这一次猴子倒是什么也没说,只是同情而又怜悯的看了我一眼,便跟着愁哥往巷子外走去。
我虚软而又无力的跪倒在那满地的带血的白玉碎片之上,看着满地的碎片,颤抖着伸出右手,捡起其中的一片,缓缓用力拽紧在手心,拽进血肉里,我轻声呢喃道,娘,娘,娘……
那一刻,我没有哭,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没哭,后来才知道什么叫做哀莫大于心死。
然后搬起了前面不远处的一块石头,起身快步追上了猴子和愁哥,他们听到了我的脚步声,反应很快,二人几乎同时转过头来看向我,不等他们作出下一步反应,我直接将手中的碎石狠狠地砸向了愁哥那颗肥硕而恶心的脑袋。
可是猴子的反应更快,上前一步直接挡在了愁哥的身前,石头直接砸中了猴子那骷髅般的额头,立时头破血流。
估计他们都没想到我会突然动手,也没想到我会有胆子动手,两人都微微愣住了,不可思议的看着我,猴子痛吼一声,咆哮道,你他娘的敢打我?随后一脚狠狠的蹿向我的肚子。
我的肚子被踢个正着,很痛,痛得我像一只被突然丢入油锅的活虾子,弓着腰,冷汗直流,但我却不吭一声,强忍着将手中的石头再一次砸向了愁哥,很可惜没有砸中,愁哥侧身躲开了,满脸无辜和微笑的看着我。
猴子揉捏着鲜血淋淋的额头,口中他娘的怒骂不停。
因为疼痛和愤怒,他的脸容看去扭曲而又狰狞,活像一只从荒古冥狱第十八层里逃出来的恶鬼,怒瞪着一双赤血的鬼眼,随之准备扑杀向我。
我紧咬着牙,一声不吭,紧紧地捂住肚子,深呼吸,挺直腰杆冷冷的盯着愁哥。
猴子一把抹去脸上的鲜血,上前抓住我,便是一顿拳打脚踢,别看他人枯瘦,力气确是很大,而且看样子对打架斗殴很有经验,又长我好几岁,一时间我根本无力还手,可以说是毫无还手之力,只是一味的挨打被揍。
多年来我经常挨打,对于挨打也有了一些经验,我急忙护住头脸和身上一些要害之处,任凭那猴子的拳脚暴雨一般落在我的身上。
我强忍着不吭一声,伺机反扑。
他足足踢打了我三十多下才罢手,我坚持着没有倒下,他自己反而累得脸红脖子粗的,喘息不断。
回过神来的愁哥,脸上的笑容依然灿烂,盯着我,不解而伤感道,小老弟,我们说好了君子动口不动手,你可是不但动手了,还动用了武器?
我喘着粗气,缓缓直起腰来,身体被扯出一阵又一阵剧痛,我忍不住咳嗽起来,喉头微甜,有一股想要吐的冲动,我急忙闭紧嘴巴,不让喉头里的血喷薄出来,生生的吞咽进腹中。
我不着痕迹的擦去嘴角边溢出的丝丝鲜血,盯着愁哥那一双阴险狡诈的小眼睛,轻轻道,你们要钱,我可以给你们,你们打我骂我,我也可以默默忍受,但是,你们不能骂我的娘亲,你不能毁掉我娘亲留给我的宝物。
愁哥将肥胖的身躯挪到我的面前,盯着我的眼睛,微微笑道,骂你娘的是猴子,可不是我,不过猴子骂你娘,也就等于是我骂的。至于那管白玉箫,小老弟,那可不能怪我,只能怪你自己没接住。他微微停顿,轻声笑道,不过话说回来,你娘算个屁啊……你娘屁都不是,你娘就是***娼妇,婊子,千人穿万人骑,才生了你这么一个丑八怪。
他说这话的时候,特别用力的咬着娘这个字,而且充满了嘲讽、蔑视、怨恨以及悲哀,眼睛里闪过一丝暴戾和怨毒,神色扭曲而又狰狞。
那一刻,他心中的魔渐渐被释放了出来,那张灿烂的笑脸,看起来有些恐怖而又诡异。
我敢肯定,他要么就是没有娘亲,要么即便是有娘亲,他的娘亲也定然不喜欢他。
因为他对于娘,有一种深沉而怨恨。
我死死地盯着他那张扭曲而丑恶的脸,咬紧牙关,一声不吭,熊熊燃烧着的怒火在我的体内横冲直撞,急不可耐的寻觅着爆发的出口。
然后我像一只被完全激怒的野兽,挣脱了牢笼,咆哮着,释放了内心深处所有的怨恨,猛然扑向愁哥,将他扑翻在地,死死的压制住他,我的拳头雨点般烙印在他的脸上身上。
才十四岁,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身单力薄的我想要完全压制住有我三倍粗壮的胖子,显然不太可能,他反应过来,怒不可遏,咒骂连连,一边想要踢开我。
猴子反应过来,想要拉开我,可是早已兽化的我,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在我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弄死他,一定弄死他,死也要弄死他。
我死死地揪扯着愁哥的衣领,绝不撒手,然后狠狠一口咬在愁哥那粗壮厚实的脖颈上。
他发出凄厉的惨叫声,连连怒骂道,你他娘的属狗的啊,快给老子住口,不然老子打死你。
我豪不理睬,只是狠狠而决绝地咬他,用尽所有的力气,用尽所有的仇恨,用尽所有的悲哀。
我要他记住,我不是任人欺辱的,不要把一个人欺辱的太狠,就算是一只软弱的兔子,也可能会愤而咬人的。
我虽然打不赢你,但我可以咬你一口,要让你永远记住的一口。